幸好趙晟又一次休沐之前,唐大人便派了人來相請,讓趙晟和顧笙次日去唐三老爺家一見。閱讀
次日起來吃過早飯,夫妻倆遂收拾一番,坐車去了唐三老爺家,隨即見到了唐大人。
唐大人看起來清瘦了不少,看來果真被之前那場病傷了元氣。
趙晟和顧笙給他行過禮,又給唐三老爺唐三夫人行過禮後,趙晟便關切道:「大人身體是否還未痊癒,要不要讓內子給您診個脈?」
唐大人笑道:「不必了,已經大好了,就是還得調養一陣子,才能慢慢恢復到以前。這上了年紀就是這樣的,不能跟年輕時比了。你們坐,坐下慢慢說。」
既唐大人不願顧笙診脈,顧笙當然也不會勉強,笑著與趙晟一起落了座,問候起唐老夫人婆媳三代來,「老夫人和夫人們應該都好,不日也要抵京了吧?」
唐大人笑著點頭,「他們比我遲出發半個月,因行李眾多,路上肯定也走得慢些。但我耽擱了那麼久,算著時間,他們應該至多下旬,就能抵京了,反正提前派人去通州碼頭候著就是了。」
唐三老爺唐三夫人忙都道:「大哥就別管這些了。派人去接母親大嫂他們,收拾安排屋子這些事,都自有我們呢,您安心將養身體就是。」
大家說著話,丫頭們上了茶點來。
唐大人沖唐三老爺使了個眼色,唐三老爺便帶著唐三夫人,起身先出了花廳去。
唐大人這才與顧笙道:「顧大夫,你之前給的數據,我這次述職面聖,都呈給皇上御覽了,連同我的奏摺一起。」
「皇上倒是挺有興趣,問了我很多,但讓人大概算了算投入和收益後,便說眼下國庫空虛,此事容後再議。我估摸著,這一容後,就不知道得容後到什麼時候去了。」
顧笙聽得很是失望,忙道:「這事兒剛開始全國推廣肯定不現實,我想的只是能在京城推廣,再慢慢擴大到京畿,再慢慢往外擴。那前期投入便不會太大了,只要能細水長流就好。」
「大人沒與皇上展開了細說嗎?咱們大周據我看來,也是國富民強,哪就至於國庫空虛,連這點兒前期投入都拿不出來了?」
唐大人苦笑,「怎麼沒細說,細說了好半天呢,但皇上始終沒點頭。當時正好在御書房的幾位閣老也說,這事兒難度太大,不是光有銀子就能解決的。得源源不斷的培養大夫人手,那些工具器械藥材也得源源不斷。」
「可培養大夫人手哪是那麼容易的,周期長就算了,哪有那麼多合適的人選?大地方還罷了,小縣城偏遠山村連識字的人都找不出幾個來,那不是還得先教他們識字了?」
「總之說來說去,都覺得投入與收益不成正比,不划算,沒那個必要。畢竟千百年來人們都是這樣過來的,沒有剖腹產,就不過了不成?不都一樣過,還過得挺好?真是鼠目寸光,只看得到眼前,也只會考慮自己……咳……」
意識到這些話不是自己該說的,至少不該當著兩個小輩的面說,到底還是堪堪打住,把後面的都咽了回去。
但也足夠顧笙和趙晟明白他的失望與惱怒了。
趙晟忙道:「大人,真就沒有辦法了嗎?總不能因為一件事有難度,要花銀子,周期也長,至少得幾年後才能初步看到成效,就明知是對的,也不去做了吧?」
顧笙忙也道:「是啊大人,星星之火終能燎原,只要安了心去做,總能看到成效,得到收穫回報的。」
唐大人又是一個苦笑,「皇上不同意,我一個做臣子的,還能怎麼辦?何況我說不定很快就要離京,去任上了,到時候鞭長莫及,就更無可奈何了。」
「不過顧大夫你還是能跟以前一樣治病救人,一樣能儘量保得產婦母子平安。京城貴人多,說不定什麼時候你救了哪個貴人,貴人又到皇上面前美言一番,事情就成了呢?」
顧笙才不敢這麼樂觀。
京城的「貴人們」都手握這個時代頂級的醫療資源,剖腹產推不推廣,對他們影響又不算大,他們會自找麻煩就怪了。
不過現在她顧不得想這個,她更在意唐大人說自己很快就要離京之事,忙道:「大人,您這次不會在京城久留嗎,那您是要去哪裡高就?」
趙晟也道:「大人這幾年在承宣政績出眾,理當擢升,怎麼還要外任呢?」
唐大人沉聲道:「我這次進京述職太遲了,雖然情有可原,皇上並未怪罪,但一個蘿蔔一個坑,也沒有虛位以待,等著我的道理。所以京中已沒有適合我品級的官職。」
「五位閣老又都年富力強,深得皇上信任……咳,我應該還是會去主政一方,只是可能會比承宣城還遠些,怕是得到陝甘蜀一帶了。」
那不是反倒比之前還不如了?
趙晟眉頭緊皺,道:「這事兒是已經定了,還是大人已有確切的消息了?只要皇上一天不下旨,就肯定還有回圜的餘地。」
唐大人道:「皇上倒是沒下旨,只讓我安心將養身體。但我自己心裡多少有數,本來這事兒也很好算,很好猜。罷了,不說這個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就安心等皇上的旨意,皇上讓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便是了。」
顧笙簡直痛苦。
這才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呢,唐大人竟然真留不了京了,那她別說推廣剖腹產了,他們京城九芝堂能不能順利開起來,都得打個問號了。
就算能順利開起來,一切也肯定得困難重重,事倍功半,——唐大人怎麼偏就會在路上病了一場呢?
顧笙還想再說,唐大人已笑著直接岔開了話題,「見明,你現在看起來比之前沉穩內斂多了。我本來還想著,你年紀輕輕就點了探花,又進了翰林院,正是志滿意得,走路都帶風的時候。」
「沒想到你看起來反倒比之前更沉得住了。不錯,就得這樣寵辱不驚,一看就靠得住,時間長了,上峰才敢委以你之重任,你才能脫穎而出,得到上進的機會和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