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爺雖一度縱情享樂,荒淫無度,到底腦子還是在的。
何況都死到臨頭了,還不醒悟後悔,可就只能死了也當一個糊塗鬼了!
可惜他仍沒有自省,而是把錯都怪到了李太太和李天青頭上。
要不是李太太一輩子都沒給他生個兒子,他會納妾生庶子嗎?
不納妾生庶子,自然就不會與李太太離心,不會夫妻倆終於一步一步成了同住一個屋檐下的仇人。
那他也就不會被傻乎乎的兒子給連累丟官,不會因為自暴自棄,就在家裡胡來,讓李太太趁機塞了外面那些不乾不淨的女人給他,終於給弄得連命都賠上了!
至於李天青,要不是他當初臨陣倒戈,反捅了他們父子一刀,還自作主張說什麼他要辭官。
之後更是與毒婦勾結,登堂入室成了他家的長子,不但坑得他半死,還連原本屬於他兒子的一切都要給奪走,——一切也絕對會跟現在大不一樣,都是他與毒婦勾結害了他們父子!
是以臨死之前,哪怕李老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還是強撐著,以僅夠離他最近的李太太聽得見的聲音,惡毒的詛咒了李太太和李天青:「你這個謀殺親夫的毒婦,我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一定要讓你不得好死,死無葬身之地!」
「李天青那個豎子這輩子也休想飛黃騰達,忘恩負義的白眼兒狼一定會遭報應,一定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才終於落了最後一口氣。
卻是死了都不肯闔眼,愣是小殮時請了大師來,給他超度了,他才終於閉上了眼睛。
李太太本來就心虛。
她的確早恨李老爺恨得咬牙切齒了,但也沒真想過讓他死,他就算要死,好歹也等幾年後,阿青已經做了官,有了孩子,阿宛也嫁了人,夫妻和美兒女雙全後,再死也不遲。
萬萬沒想到,李老爺會忽然說死就死了,就因為她授意了她後面特意尋來的兩個那種地方尋來的女人,「誰能讓老爺不出門的時間越長,誰賞賜就越多。」
李太太只是想讓李老爺生不了事,煩不了人,那李天保自然也只能越髮夾緊尾巴過日子了。
結果卻直接要了李老爺的命,還讓李老爺那樣詛咒,叫她怎能不害怕心虛,不怕李老爺真半夜回來找她?
偏偏李宛不知怎麼的,竟知道了李老爺的死與李太太脫不了關係,或者更確切的說,就是李太太一手主導的。
李老爺再不好,那也是親爹,這些年來對李宛這個唯一的女兒,也是疼過的,他忽然沒了,還沒的不那麼光彩,李宛羞惱怨恨歸羞惱怨恨,傷心也是真傷心。
卻不想,她爹之所以那樣荒淫無度,都是她娘有意引導縱容的,那些不乾不淨的女人,竟也是她娘特意尋來送她爹的……這跟殺人兇手有什麼兩樣?
李宛的羞惱怨恨與傷心,便都化作了對李太太的惱怒,與李太太大吵一架後,再沒與李太太說過一個字。
李太太前腳才死了親娘。
——並且親娘臨死前,都還怨著她,怨她當初為什麼不讓李天青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娶他們家的女兒,那時候李太太才知道,原來娘家人只是嘴上說不怨她,其實心裡一直怨著她的。
親娘除了怨,還放心不下她們母女,怕將來李天青和趙秀沒良心,會辜負了她們母女,畢竟沒有血緣關係的羈絆,全憑人心,風險真的太大!
後腳又死了丈夫。
都不說傷心難過了,光參與操辦兩場喪事的繁雜與瑣碎,都足夠累垮她了。
何況她還內憂外患,既要應對李天保與那些明顯拿了他們父子好處的族人,又要想著怎麼才能哄回鑽了牛角尖的女兒,讓她想通。
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人靜,可以喘口氣睡一覺了,又因心虛害怕睡不著,勉強睡著了,也會做噩夢。
時間一長,便是鐵打的身子也要受不了了。
所以李太太想儘快娶了趙秀進門,除了她信上與柳芸香說的那些原因,除了希望趙秀能替她分憂解勞,把家務生意都儘快接手一部分,好讓她能輕鬆一些,把這次虧空的元氣都給慢慢養回來外。
再就是希望趙秀進門後,能替她把李宛哄好了,畢竟姑嫂兩個一向無話不談,好得跟親姐妹似的,趙秀的話,李宛肯定能進去的。
只是這些話,陳媽媽不好再告訴柳芸香母子幾個而已。
但不告訴柳芸香母子,告訴李天青這個自家人卻是無妨,也是必須要告訴他的。
總得讓大爺知道,太太為了他,到底都做了什麼,又到底承受了來自方方面面多大的壓力,將來大爺才不會有負太太,太太的付出和苦心也才不會白費!
陳媽媽的心思幾乎不加遮掩,李天青自然很容易就看了出來。
因為知道李太太肯定不是那樣想的,她肯定知道眼下春闈才是於他、也是於她們母女最重要的事,她是真的沒想讓李老爺死,現在的結果純粹就是弄巧成拙,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李天青連生氣懊惱都不知道該沖誰了。
本來以為李老爺是自己荒淫無度自己作死,結果不是……本來以為李太太那麼精明的人,肯定不會犯低級錯誤,結果偏偏……弄得現在家裡是一團糟。
唯一的慶幸,便是他有機會提前娶阿秀妹妹過門,不用非等到三年孝期滿後了。
問題是,這麼倉促,也明顯一進門就得守孝、就得勞心勞力,根本別想像別的新嫁娘那樣,有新婚的甜蜜幸福日子過,也太委屈阿秀妹妹了,也不知伯母和舅兄他們肯不肯同意?
若他們同意,他自是感激之至,以後一定會加倍對阿秀妹妹好,把她這次受的委屈百倍補回來。
若他們不肯同意,他也理解。
大不了,等回去後,他好生向母親解釋,再儘快把家裡那堆亂麻都給理順,把家給撐起來,也把母親和阿宛頭上那片天給她們撐起來就是了……
李天青歉然的說完,便誠懇的看向了柳芸香和趙晟,一副無論他們說什麼,他都洗耳恭聽,並且全然尊重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