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香面對兄嫂的軟磨硬泡,還是不肯同意給襄陽侯做妾。
「寧做窮家妻,不做富家妾」,她可不想自己的兒女一輩子連叫自己一聲「娘」都是奢望!
所以哪怕仍有情愫,她也咬牙堅持住了。
柳大哥無法,妹妹寧死不肯做妾,他總不能真逼得妹妹去死吧?
只得挑起擔子,繼續起早貪黑做起自己的生意來,但說什麼也不肯再讓柳芸香跟自己一起去幫忙,省得回頭又惹出什麼事端來。
可就算如此,還是出了事。
不幾日,柳大哥便讓地痞流氓們打得渾身是血的抬回了家,大夫看過後直搖頭,說除非天天人參燕窩的吊著補著,否則就等著辦後事吧。
柳大嫂沒日沒夜的哭,腹中的孩子都顧不得,兩個大的更是顧不得。
柳芸香又要擔心哥哥,又要操心嫂子侄兒們,沒兩日便心力交瘁的跟蔫兒了的花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會跟著倒下了。
這時候,襄陽侯聽到他們家出了事,帶人上門又是出力又是出錢的雪中送炭來了。
可柳大哥的腿還是因為救治不及時,只怕要落下終生的殘疾,往後也再沒能力養家餬口了。
柳大嫂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挺著大肚子就給柳芸香跪下了。
求她可憐可憐她大哥,可憐可憐她幾個嗷嗷待哺的侄兒,「我知道不該為難妹妹,可到了這一步,我還能怎麼著呢?我自己可以不吃不喝,可你大哥和孩子們總要吃,我肚子裡這個小的也總要吃吧?求妹妹就可憐可憐我和你大哥,疼一疼你侄兒們吧……」
又哭訴起打小兒柳大哥都是怎麼辛辛苦苦撐起這個家,怎麼心痛柳芸香這個唯一的妹妹,連帶她進門後,也是如何拿柳芸香當自己親妹妹一樣疼的來。
哭得柳芸香是急痛交加,六神無主。
終於在柳大嫂隨後還拉了兩個兒子來,一起哭著跪著求她後,含淚答應了給襄陽侯做妾……
柳芸香說到這裡,雙眼更紅了。
但已不是哭的,而是氣的,「等我答應了之後,他們很快定好了日子,就在十日後。可沒過幾日,我就無意發現,原來我大哥的傷根本就是假的,我大嫂日日以淚洗面也是假的,從頭到尾都是他們為了逼我,故意演的一齣戲!」
「他們足足要了……襄陽侯五百兩銀子,還不連襄陽侯額外給我的二百兩妝奩錢。他們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銀子,還管什麼兄妹骨肉情呢,當然是銀子更親了!我氣得要離開,以後死也不會再回來,我大哥怎麼都勸不住我,又羞又急後,竟然還以死相逼……」
不但拿自己的命來逼柳芸香,還拿全家人的命一起逼,「你二哥早早就沒了,家裡的香火就只剩我這一支。我們爺兒幾個要是也死了,爹娘就斷子絕孫,以後逢年過節連供一碗飯的人都沒有了。我看你以後有什麼臉去見爹娘,你就不怕他們半夜回來找你嗎!」
又讓兩個兒子抱了柳芸香的腿,一口一個「姑姑」的哭求,說他們不想死,說他們也想跟鄰居家的小孩兒一樣,經常都能有肉吃,經常都能有新衣裳穿,還能有書念。
柳芸香被逼得毫無辦法,只能含淚上了粉轎,從此成了襄陽侯的妾,跟他後院其他的女人一樣,每天除了等待,就是立規矩,不然就是爭奇鬥豔,拈酸吃醋。
虧得她長得好,也是襄陽侯自己相中的,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得來的。
襄陽侯對她始終不一樣些,她日子也因此還算好過,還很快有了身孕……
柳芸香的聲音越來越低,「有了孩子後,我本來還有那麼幾分不認命的,想著孩子都有了,以後就守著孩子安安心心的過就是,便也徹底認命了。誰知道,孩子竟沒能保住,我還連到底是夫人下的手,還是另外幾個平日所謂的『姐妹們』下的手,都壓根兒不知道。」
「我那時候就心灰意冷,又想離開了。可離開了我又能往哪裡去呢,我大哥大嫂肯定還會逼我回去,說不定,還會再賣我一次。老爺……襄陽侯也未必會放人,光那一紙納妾文書,就能困得我哪裡都去不了了。所以良妾又如何,還不是妾,連最基本的自由都沒有嗎?」
她只好繼續忍耐,繼續煎熬,沒想到居然在度日如年中,忽然有一天發現自己好像又有了身孕。
這一次,柳芸香不敢再聲張了,連她最貼身的丫鬟都沒告訴。
正好襄陽侯因老侯爺忽然病中,趕著回了京去。
柳芸香想來想去,決定趁此機會,讓夫人給自己一紙放妾文書,然後立刻走得遠遠的。
她可不想再一次保不住自己的孩子,讓他/她連到這世上來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既然老天爺再次讓她當了娘,她就必須剛強起來了!
反正她對襄陽侯曾經有過的情愫,也早已在他的風流薄情和各種和稀泥中,消耗殆盡了。
柳芸香便直接去求了襄陽侯夫人,說自己當初根本就不想做妾,希望夫人能放她走,既是幫助別人,也是幫助自己,那她一定會一輩子銘記她的恩情,下輩子做牛做馬,都會來報答她的。
襄陽侯夫人本來早就深深忌憚柳芸香的得寵了,她還是良妾,將來要是讓她先生了兒子,這家裡還有她這個夫人的立足之地嗎?
說不定什麼時候,她就要被逼著「退位讓賢」了!
襄陽侯夫人權衡過後,便同意了給柳芸香放妾書,只是讓柳芸香什麼都不許帶走,且離開後就得立刻走得遠遠兒的,保證讓襄陽侯再也找不到。
不然她可就枉作惡人,既沒能除了勁敵,再無後顧之憂,又白白因此惹了夫君的厭,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修復夫妻間的關係,就真是竹籃打水兩頭空,虧大發了!
柳芸香一心求去,當然是襄陽侯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等拿到放妾書後,便真除了身上的衣裳,什麼都沒帶,兩手空空就離開了當時的薛府,趕著回了自己的娘家去。
想著這幾年娘家兄嫂靠著自己,肯定已積下一份不薄的家業,自己也不要多的,就二三十兩,能讓她撐到找個隱蔽的地方,順利把孩子生下來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