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真正的到底去哪了

  次日,一家人送走了裴訣。

  一家人都很是不舍與擔心,柳芸香更是拉了裴訣的手叮囑再叮囑,「千萬記得照顧好自己,跟身體比起來,旁的都是次要的。也別跟你父親硬頂,他說得對你就聽著,說得不對你就不理便是。」

  「若他肯替你謀前程,替你娶媳婦,你也別梗著脖子瞎硬氣,只要的確好,你憑什麼不要?那本來就是他當爹的應該的,也是你該得的,那他還算有點兒良心。他若實在沒良心,也算了,你就早點兒回來,在哪裡不是一樣活?咱還要活得更好,氣死那些巴不得你不好的人!」

  裴訣也滿心的不舍,連慣常的插科打諢都做不到了。

  一想到他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見到眼前真正的親人們,反而要日日都對著兩看生厭、恨不能你死我活的所謂「親人」們,他就半點回京的心情都沒有。

  真是奇怪,明明以前他一想到自己不能回京,明明有家卻不能回,便滿心都是悲憤,都是恨的。

  可現在,要不是他祖母病重,他壓根兒不想回那個所謂的「家」了。

  至於他母妃,只要他心裡始終有她,只要他過得好,相信她在那邊也一定會很欣慰,不會介意他不能時常到她墓前祭拜的。

  趙晟見裴訣一直不說話,忙笑道:「娘,這些話您都說多少遍了,別說阿訣了,連我們都倒背如流了。您就別再說了,阿訣心裡都有數的。」

  又看向裴訣,「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就不浪費時間了。走吧。」

  裴訣點點頭,「那走吧。」

  再給柳芸香鞠了個躬,「伯母,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也千萬保重身體。」

  給顧笙和趙秀也道了別,「嫂子、阿秀妹子,你們也多保重。」

  才斷然轉身,隨趙晟大步出了門去。

  餘下柳芸香還捨不得,還想追出門外去,讓顧笙一把給拉住了,道:「娘,阿訣哥就是出趟遠門而已,您幹嘛弄得生離死別似的?他不是說了,很快就要給我們來信嗎,您等著收他的信就是了。」

  柳芸香眼睛紅紅的,「這不是怕這一別,不知道得幾年後才能再見嗎?他跟你們不一樣,你們的根在這裡,出門再久、再遠,總有回來那一天,他卻是未必。他又實在是個好孩子,我心裡早拿他當你們幾個一般看待了,當然捨不得。」

  顧笙何嘗捨得了,但仍笑道:「用不了幾年的,我有預感,大家很快就能再見。」

  趙秀也笑道:「哪用得了幾年,就算阿訣哥暫時不能回石竹,我們難道不能去京城找他的?只要娘願意,隨時都可以。現在還是先殺雞吧,娘不是說,中午要燉板栗雞給容老爺吃嗎?」

  柳芸香這才想起家裡還有客人。

  總算把傷感都壓下,看向了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容子毓,「讓容老爺見笑了,我們鄉下人就是這樣,說話做事,表達情感都比較直接,肯定與你們大戶人家不一樣。您要不去屋裡坐會兒?阿晟把阿訣送到鎮上,就會回來,等他回來,就能陪您了。」

  容子毓其實很羨慕柳芸香母子之間的直接。

  這才是真正的親人呢,不像他家的親人們,把一切冷漠疏離都以禮儀與虛偽給掩蓋了起來。

  難怪寶兒說這裡才是她的家,這個家的確更有人情味兒、更溫馨,這個家裡的親人們也才是真心的親人,——連裴訣一個外人,都能把這兒當自己的家,要回京了反而依依不捨,已足見這個家裡所有人的為人品性!

  容子毓忙擺手笑道:「我羨慕都來不及了,怎麼會見笑?真的看著都覺得窩心。您也別管我了,只管忙您的,我又不是、不是外人,您千萬別客氣。」

  並不打算去堂屋裡坐。

  很快他也要回去了,能多看寶兒一會兒也是好的。

  顧笙想起板栗雞沒一兩個時辰可燉不爛,又見容子毓站著不動,索性直接與柳芸香道:「娘,那我們殺雞吧,殺完清理完了,好早點兒燉上。」

  柳芸香便也不再多說,讓趙秀燒水,自己則抓雞去了。

  顧笙這才問容子毓,「那您打算什麼時候回去?本來跟阿訣哥一起出發多好,路上多少也能有個照應。」

  容子毓苦笑了一下,「不是說,讓我住幾日才走嗎,這可才第三日。我也不打算直接回京,要去你姑姑……去省城待幾日。寶兒你放心,我不會賴著不走的。」

  顧笙牙疼似的噝了一口,才道:「我不是要趕您,我就是、就是……忽然不知道說什麼,正好阿訣哥走了,所以隨口這麼一嘆。您還是屋裡坐著去吧,我馬上殺雞了,可別嚇著您。」

  雖然原主的父女之情還在,但她真不知道怎麼跟便宜爹相處,只會越聊越尬,還是儘量少處的好。

  容子毓驚訝道:「寶兒,你還會殺雞呢?也是,聽你姑姑說,你連產婦的肚子都敢切開,把孩子抱出來了……我不怕,就在這裡看著你,嚇不到我的。」

  見顧笙不說話,忙又補充,「我活了幾十年,還沒看過殺雞呢,還挺想看的,呵呵……你就當我不存在,不就影響不了你了?」

  顧笙還能說什麼,便宜爹一片愛女之心,肯定她說什麼都沒用的。

  正好柳芸香抓了雞回來,「咕咕咕」的叫個不住,一下子便衝散了空氣里無形的尷尬。

  顧笙遂由得容子毓了,接過柳芸香手裡的雞,三兩下便讓它不再撲騰,再乾淨利索的一刀斃命,簡直一氣呵成。

  看得容子毓不止目瞪口呆,心也是一寸一寸的直往下沉。

  這真的是他的寶兒嗎,除了臉,真的哪哪兒都不一樣,那乾淨利索的動作,那冷靜果斷的神情……她殺雞時是這樣,治病救人時,應該也是這樣吧?

  沒個至少十年八年的勤學苦練和積累,怎麼可能?

  得是什麼樣的奇遇,才會讓一個真正的弱女子,忽然就變得只差十八般武藝,樣樣都精通的?

  所以,他真正的寶兒,到底去哪裡了?

  他有生之年,怕是都再找不到她,都再見不到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