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族人們怒了後,男人們還要臉些,不好公然上門叫罵,畢竟李天青家一屋子老弱病殘,李天青以後會如何也沒人說得准,總得留一線。閱讀

  女人們就沒那個顧慮了。

  反正婦人家本來就頭髮長見識短,便將來李天青真出人頭地了,她們也可以來個一推六二五,實在不行了,還可以哭上一通,再讓家裡男人出面打個圓場,事情自然也就混過去了。

  何況就憑李天青家這窮樣兒,要不是這幾年縣丞大人好心,供他吃住念書,他根本上不起學,還考童生考秀才,他家拿得出他去府城趕考的路費嗎?

  還出人頭地,想得美,老天爺都不會讓忘恩負義的白眼兒狼有好日子過!

  女人們昨天就到李天青家門外,把李天青全家都痛罵了一回,用詞之噁心毒辣,她們有臉罵,李天青全家都沒臉聽。

  李天青又是氣苦又是無奈。

  他當時不出聲,局面只會更糟,伯父……縣丞大人到頭來,也只會失去更多好嗎?

  可他總不能去跟婦人們對嘴對舌,跟她們也說不通,只能極力安撫母親和弟妹們,還要瞞著他父親,終於熬到女人們罵累了都走了,才做了決定,今日一早就見族長,與族長分說利害關係去。

  卻不想,胡亂一覺起來,家裡已多了好些死老鼠死蛇。

  甚至還有抬了大糞來,就往他們家門前潑的,當著他們家人的面兒,都毫不收斂,「潑大糞我們已經夠客氣了,再敢囉嗦就潑狗血,將你們一家子白眼兒狼都趕出我們李家凹!」

  李天青氣得直哆嗦,要不是他娘死命拉著他,真要跟那些無知的族人幹起來了。

  他娘怕他留在家裡受不住氣,終究跟族人們鬧起來,又催著他從灶房的小門離了家,先去見族長,只要族長肯發話,他們家的處境自然不會再像現在這麼難。

  卻不想,他跟族長還沒說完話,他小弟就找了來,說他爹暈了過去,抬他去看大夫的路上又不小心摔了。

  李天青當時簡直快瘋了,急到了極點,反倒笑了,滿腦子只餘一個念頭,這是天要亡他,天要亡他們全家嗎?

  萬幸天無絕人之路,世間終究還是有好人的……

  顧笙見李天青對父母弟妹都關愛有關,半點沒有覺得他們丟了自己臉、或是拖了自己後腿的樣子。

  畢竟這樣的人顧笙曾經見得多了,自己還沒出人頭地呢,已經開始各種嫌棄、避之不及以血肉供養自己的父母親人們了。

  又見他知道感恩,對自家娘兒三個是真發自內心的感激。

  對他印象便又好了兩分,道:「李公子真的不必客氣,我是個大夫,救死扶傷本來就是應該的。倒是令尊這病往後更加不能動氣動怒,藥也最好兩三個月內都別停,你們多注意吧。我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李天青忙道:「我記住趙娘子的話了。只不知幾位現在在何處落腳?等安頓好了家父,我再登門正式道謝。」

  顧笙笑道:「李公子真的不必客氣,先照顧令尊是正經,我們告辭了。」

  說完看了一眼柳芸香,柳芸香便與李母也說了一句:「妹子,你們多注意吧,我們就先走了。」

  婆媳倆一道往外走去,走出好幾步了,才發現趙秀沒跟上來,柳芸香忙回頭招呼,「阿秀,你怎麼還不走?」

  趙秀這才「哦」了一聲,「馬上走。」

  跟上了她們。

  餘下李母一直目送三人的背影消失不見了,才低聲問李天青,「阿青,你早就認識恩人們不成?她們都長得好好看,不但人好看,心也好,今兒我們真是好運氣。」

  李天青抿了抿唇,才道:「娘,她們就是這次縣案首的母親、娘子和妹妹,我之前見過幾次。她們的確都很好,縣案首也長得好,才學出眾,我這次輸給他,是真的口服心服。」

  「啊?」李母沒想到顧笙她們竟正是這次兒子「敵人」的家眷,片刻才嘆道,「人家這命一看就比你的強,你再能,還能強過命不成?那,你見著族長了嗎,族長怎麼說?」

  李天青沉聲道:「族長聽我分析了利害關係後,說我當時做得對,他會約束族人們,不讓他們再亂來的。還說回頭會設了宴,請縣丞大人去,讓我當面向他敬酒賠不是,我去府試和院試的路費,族裡也會出的,讓我別擔心。」

  李母聽得又驚又喜,「真的?這可真是太好了,我心裡這塊石頭總算能落地了。你今兒早上還說氣話,說什麼有這樣的族人不如沒有,現在知道還是得有族裡的好了?」

  李天青沒說話。

  也就是他才過了縣試,考得還不錯,族長才肯這樣說。

  否則,族長會是什麼嘴臉,可就難說了,不然怎麼昨晚和今早上他都沒使人去喝止那些無知亂來的族人們?

  那麼大的動靜,他絕不可能聽不到。

  且也肯定只有這一次,若他過不了府試,中不了秀才,肯定不會再有下一次族裡給他出路費,他們全家的日子也肯定會連現在都不如,——所以他此行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娘兒三個上了大街,柳芸香才感嘆,「看來這李公子家裡日子是真不好過,可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顧笙點頭,「是呀,誰家都有誰家的不容易。不過他有真才實學,現在看來,人品也不錯,說不定八月就中秀才了,等他中了,家裡日子就能慢慢兒好起來了。」

  柳芸香道:「誰敢保證他就一定能中呢,多少讀書人考了一輩子,不也考不中秀才麼?虧得咱們阿晟這次考了案首,把握要大得多,不然我肯定打現在起,幾個月都別想睡個整覺了……阿秀,你怎麼回事兒,打昨兒起就一直話也不肯說,人也恍恍惚惚的,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顧笙想到趙秀的異樣,忙也關切道:「是啊阿秀,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給你看一看?」

  趙秀忙笑道:「我沒事兒,就是睡得有些不大好,今晚早些睡就是了,娘和四嫂別擔心,快回去縫枕頭是正經。」

  顧笙見她除了眼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影,的確不像有哪裡不舒服的樣子,這才沒有再說,娘兒三個一道回了客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