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閣。
今天的文淵閣,不光內閣三巨頭悉數出面,包括各中直衙門主官也全部到齊,如此的興師動眾,今日這堂會屬實是不一般。
確實如此,今天這個會是陸遠召開的,但不是開會商討什麼事,而是宣布一件事。
內閣閣員的分管事項。
他這個內閣首揆總不能什麼事都管,要不然鐵定累死。
所以就需要調整分工。
「本輔只負責通政使司、政研室兩個衙門,張閣老負責戶部、吏部、兵部以及禮部,胡閣老負責剩下的刑部、國管局、海關以及工部,另外,由張閣老直接負責考成和一條鞭法,胡閣老直接負責黃河、長江、淮河的水利工程以及海外總督府事務。」
陸遠在會上宣布了分工調整,同時強調道:「以後各衙門主官、副官需要匯報的,找分管自己衙門的閣老,不要什麼事都到本輔這裡,另外,事關考成、稅法、水利、海外總督府等事項,匯報的時候除了本部衙門經歷司的記錄以外,還必須要有通政使司官員在場記錄。
至於都察院、司法院的工作,由本部主官負全責,本輔不會強行插手過問,但是有一點,任何案件出了問題,則由各自衙門主要負責官員負全責。」
當聽完陸遠宣布的分工後,殿閣內響起一陣竊竊私語聲,見此情景,陸遠很是不滿的敲了兩下桌子。
「文淵閣議事,要有規矩,肅靜。」
也怪不得這些官員如此沒有規矩的竊竊私語,陸遠這麼做,簡直相當於拱手讓出近乎九成的行政權力了。
以前大明朝也有內閣,一般來說內閣也會有多名閣員,可首揆和閣員的權力天差地遠。
明朝內閣施行的制度叫做票擬,沒有內閣首揆的簽名,票擬是不能做數的,換言之,大事小事進了內閣都得在首揆那裡匯報。
這也是為什麼有明一代首揆,很容易培植私人政黨勢力的原因。
因為權力近乎無限大。
可現在陸遠搞出的分管制,就相當於把屬於自己的相權分了出去。
不過也有不少官員在咂摸透其中的邏輯後也很快反應過來。
陸遠分出去的只是行政權,這種權力陸遠就算全分出去又如何。
國憲內閣最大的權力不是行政權,而是立法權。
因為沒有了皇帝,國家所有政策、法規的制定權都在內閣,在內閣首揆也就是陸遠手中,簡言之,國家的大方向在哪,怎麼走都是陸遠說的算,他分出行政權的行為只相當於安排別人替他幹活罷了。
你要是干不好,陸遠就更有理由將你隨時撤換掉。
「諸位同工有異議嗎。」
等到場上安靜下來,陸遠掃視一圈開口詢問。
見沒有人說話,陸遠於是起身。
「既然沒人反對,那就這麼定下來,通政使司擬好稿就明發各衙門,以後大家照章遵行。」
扔下這句話陸遠便邁步離開,扔下幾十名官員在這裡竊竊私語。
他可沒有那麼多時間陪這些人繼續扯閒篇,因為還要見一個很重要的客人。
嚴嵩。
嚴嵩已經被釋放了,新法不溯舊,追究嚴嵩就要追究嘉靖,剛硬如海瑞最終也狠不下心腸去讓自己干出弒君的事來,所以這看似是一道選擇題,實際上答案早就註定。
面見的地點在陸遠家中書房,私人空間,聊起天來也方便。
「太師的氣色真是越來越好了。」
二人見面的第一句話出自嚴嵩之口,這意有所指的話讓陸遠哈哈一笑:「惟中公如今瘦了點但精神頭看起來還不錯,可喜可賀。」
說著話,陸遠為嚴嵩倒上一杯茶。
「太師親手倒的茶,老夫也算如今國內第一有此殊榮之人了。」
「惟中公要是喜歡,以後可以多來本輔這裡喝茶,管夠。」
「老夫可是別人口中的奸臣,就不來這裡給太師添麻煩了。」
「別人口中?」陸遠微微搖頭:「太上皇在本輔眼中是個昏君,在太上皇眼中本輔是個權奸逆賊,都按別人眼中的形象來定忠奸,那大家乾脆別活了。」
嚴嵩哈哈一笑:「還得是太師看的通透啊,老夫以茶代酒敬太師。」
放下茶盞,嚴嵩好整以暇的看向陸遠:「太師特意將老夫請來,不只是為了陪老夫閒白吧,怎麼,老夫如今還有太師您可以利用的地方?」
這話說的陸遠也不由有些尷尬。
他這幾年的確是沒少利用嚴嵩。
好在臉皮夠厚,只如清風拂面也就一筆揭過。
「惟中公如今真是越加的灑脫了。」陸遠言道:「老話說無官一身輕,現在本輔看到惟中公才算是明白其中意思,誠言不虛矣。」
嚴嵩面帶微笑一言不發,只是看著陸遠。
後者只能繼續說道:「惟中公要回江西老家吧。」
「對。」
「江右王門,惟中公熟悉嗎。」
「心學派,王陽明和湛若水的徒子徒孫們。」
陸遠點了點頭:「本輔也是江西人,不過本輔少年時沒有入書院讀書,所以算不上心學,也不是理學,所以也沒有什麼鄉黨、學黨勢力,不過最近本輔聽說了一些事。」
「什麼事?」
「有人接了皇上的密詔,要除掉本輔。」
嚴嵩眯起眼睛:「呵呵,太師玩笑了,這種事怎麼可能,天下無不感念太師之恩,誰會反太師。」
「惟中公會嗎?」陸遠盯著嚴嵩。
後者忙道:「老夫絕不會如此愚蠢。」
「本輔這些年沒少利用惟中公父子二人,更是幾次三番差點害的惟中家破人亡,惟中公心中就一點不恨?」
陸遠微笑著,雙眼直勾勾盯著嚴嵩。
後者也是不由的緊張起來,嚴肅且堅定的搖頭:「太師不要再拿老夫玩笑了,太師最清楚,老夫沒有那麼愚蠢。」
「哈哈哈哈。」
陸遠大笑著連連擺手:「惟中公不要生氣,本輔就是隨口問問,其實本輔早就知道是哪些人密謀不軌了。」
「那太師為何還不除掉他們?」
「除掉他們?」
陸遠冷笑:「現在除掉他們太容易了,本輔要連根拔起。」
只瞬間嚴嵩就明白過來。
「太師打算讓老夫去居中串連他們,將來好一網打盡。」
「這件事,本輔為惟中公介紹個好幫手。」
陸遠輕喚一聲來人,門外便走進來一名家僕,跪地頓首。
「惟中公,他叫陸楊,也是自幼養在我們陸家的,馬上他會去江西任江西遠東會長,後面他會貪腐叛變,再後面的事你來把握。」
「太師打算剷除整個江右王門?」
「不只是江右王門。」
陸遠沉聲道:「而是整個江西的學黨勢力,這個國家不需要那麼多的聲音。」
隨後不等嚴嵩說話,陸遠又道。
「嚴嵩並其子嚴世藩一舉剷除意圖分裂國家之叛黨,當旌表其功,擢嚴世藩任江西巡撫,從此之後你們老嚴家又能光鮮體面的活在陽光下了,惟中公覺得如何?」
「老夫有的選嗎?」
嚴嵩呵呵一笑起身,衝著陸遠拱手:「多謝太師。」
等他離開,跪在地上的陸楊抬起頭來。
「老爺,嚴嵩信的過嗎。」
「你可以懷疑他對本輔的忠誠,但要相信,他這個當爹的對嚴世藩的疼愛。」
陸遠閉目養神:「江西學黨勢力是阻礙國家新學發展最大的攔路虎,必須要乾淨利落的全部剷除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