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赤裸裸的警告

  有了陸遠的出面,陸鳴就算徹底放鬆了下來,之前他在朱載坖面前完全是如履薄冰,倒不是因為身份的天壤差距,而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向朱載坖介紹遠東的情況。

  說得多吧怕泄露秘密,所以只能是硬著頭皮來東扯西扯。

  現在陸遠來了,什麼該說不該說的到了陸遠這邊便都能說。

  「今年國家財政艱難,赤字巨大,央行不得不發行國債來延緩財政壓力,遠東商號勇擔責任,購買了一千五百多萬的一期國債。」

  陸遠帶著朱載坖閒逛的同時聊著閒天:「這才保證了朝廷今年有餘錢給北方的邊軍發餉,保證三法司有充裕的資金經費向河北四省派駐人手督辦治安,國家的發展和維穩離不開錢啊。」

  「太師很懂經濟帳啊。」朱載坖道了一句:「祖宗有德,使我大明朝有太師這般大才,才能讓國家發展的如此之好,頗具中興景象。」

  跟在陸遠身後的南京知府李崇聞言插了一句話:「皇上這話有失公允了,我大明朝如今之國力,甚至猶勝永樂、仁宣時期多矣,怎麼能叫中興呢,應該叫再開盛世之隆治。」

  這李崇就是陸遠的鐵桿迷弟,從松江知府、浙江布政再到應天巡撫、南京知府,可謂是一路緊跟,也是對陸遠政策最忠實的貫徹者。

  朱載坖的面色有些尷尬和慍怒,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知府官都敢公然和自己唱反調,但他最終還是選擇忍了下來。

  從遷都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到南京受氣的心理準備。

  「說的對,我大明今日之盛世光景,都是太師的功勞。」

  「陛下言重了。」陸遠隨口言道:「國家興衰從無系一人之道理,臣只是恰逢其時、恰逢其地罷了,當年要不是太上皇點將,恩擢臣擔任南京吏部侍郎,也就沒臣的今日了。

  世間萬般事皆如此,逢其時做其事,就都能幹出一番事業來,怕就怕做的事不合時機或者時機到了不做事,那就只能是泯然塵世或者鑄就大錯。」

  「太師這話說的深奧,朕年淺,還需太師多教誨。」

  「陛下聰慧天縱,臣教不得陛下。」陸遠說道:「臣這一生只佩服兩個人,陛下若是想學,倒是可以向他們學習。」

  「哦?這世上還有值得太師欽佩的大才?那朕可是真想知道。」

  「一者便是太上皇。」

  陸遠言道:「太上皇沖齡踐祚,卻能鬥倒權傾朝野的楊廷和,避居深宮,卻可遙控國家,這般心術手腕,臣遠不如。」

  話說的是吹捧,可聽到朱載坖的耳朵里卻咋聽咋覺得彆扭。

  自家老爹那麼牛不還是被你給鬥倒了,你這捧嘉靖咋感覺像是捧你自己呢。

  「那第二人是?」

  「海瑞。」

  陸遠說出這個名字來:「為生民立命,就沖這一點,臣便服他。」

  朱載坖的臉色更加不舒服了。

  因為扳倒嘉靖的急先鋒正好就是海瑞,就是那一本治安疏。

  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能讓太師敬重的可都是英雄好漢。」

  「臣只說太上皇精於權謀之術,可沒說他是英雄好漢。」

  這話一出口,場面頓時安靜下來,周圍的所有人更是齊刷刷的退後好幾步,低著頭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藏起來。

  這是他們能聽到的話嗎。

  朱載坖的臉色漲得通紅,雙拳更是下意識的攥緊,整個人氣的發抖。

  當著大庭廣眾的面,陸遠一點面子不給自己這個皇帝留,連個台階都不給。

  「太師說的不錯。」這個時候站在朱載坖身後的馮保突然開了腔:「太上皇當然不是英雄好漢,太師您也不是,因為您和太上皇一樣都是天人下凡,是救苦救難的星宿真君,是來統御萬方之內所有英雄好漢的主子。」

  陸遠挑了一下眉頭,扭頭看向馮保:「你個小奴才還挺會說話,那你說說,皇上是算英雄好漢還是算天人下凡啊。」

  馮保當即跪在地上叩首道:「皇上不是下凡的天人也不是英雄好漢,但皇上卻有天下獨一份的福澤,因為這世上唯二的兩名天人,一個是太上皇這位父親,一個是太師您這位師父,有您二位的栽培教育,皇上可算是介乎於天人和英雄好漢之間。」

  「哈哈哈哈。」

  陸遠笑了起來,隨後看向朱載坖:「陛下,你說他說的對嗎。」

  後者擠出一絲笑容:「是,朕何其有幸,能有太師為朕之師,太師和父皇一樣,都是我大明朝的天人,是統御這萬方之內所有英雄好漢的。」

  陸遠看了兩眼馮保:「皇上有福啊,有個那麼機伶的奴才伺候著,臣看,要比陳洪強很多嘛。」

  就在不遠處站著的陳洪聞言面色突變,還沒等他開口,朱載坖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既然太師看得起他,要不讓他去太師您身邊伺候著?」

  「那就沒必要了,既然他是皇上的伴身太監,就讓他好好的伺候皇上吧,有他在皇上身邊跟著,想來也能幫皇上不少忙。」

  「既然太師如此器重,朕自當重用。」朱載坖立刻看向馮保言道:「馮保。」

  「奴婢在。」

  「以後你就做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吧。」

  「奴婢叩謝皇上隆恩,叩謝太師賞識之恩。」

  陳洪在一旁人都傻了,就這麼兩句話的功夫,他屁股下的掌印太監位置就沒了?

  這可是掌印太監啊!

  「皇上。」

  陳洪張張嘴想要求情,或者起碼留在司禮監再做個秉筆也是好的,結果陸遠接下來的話就斷了他所有的活路。

  「去年的時候,這個陳洪不知道從誰那接的令,私自抓朝廷命官王用汲,還動了私刑,這內官不得干政,更何況對朝廷命官動私刑,現在王用汲是我大明朝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駐派山東督導主使,皇上,您說是臣用錯了人還是這陳洪當時假傳聖旨、濫興刑獄?」

  這問題還需要考慮嗎,朱載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開口。

  「假傳聖旨、對朝廷命官動私刑國法不容,其罪當誅,朕這就將他下入詔獄。」

  「不用下詔獄了。」

  陸遠一抬手:「來人。」

  幾名全副武裝的執金吾衛立時走上前來。

  「拉到承天門,召集內官監十二局所有人,以及內閣並各部所有官員的面,杖斃!」

  陸遠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殺人的話:「以後,內官不得干政的祖訓要遵守,國家有皇上、有內閣、有朝臣百官,輪不到一群太監來指手畫腳,更輪不到一些鷹犬爪牙來干涉國家行政,將來再有什麼錦衣衛、東廠番子亂抓人亦或者監視百官的,那就按國法,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此刻的朱載坖只覺得無比的後悔,他為什麼要出宮來。

  給了陸遠當著大庭廣眾面踩著自己這個皇帝立威的機會。

  可他哪裡知道,陸遠壓根就沒這種心思,他甚至都不打算出面來見朱載坖的,是因為朱載坖來了遠東的總部,才讓陸遠想到了一些不痛快的過往。

  那就是當年嘉靖往他家裡和身邊瘋狂安插眼線內應的事。

  嘉靖當年幹這種事,朱載坖現在又往遠東總部跑,想幹什麼?

  甭管朱載坖想幹什麼吧,陸遠先把朱載坖不該有的心思全堵上。

  你最好別招惹我,不然下一次,可就不是殺個陳洪那麼簡單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