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當嚴嵩回家的時候,嚴世藩早已迫不及待的守在大門內,上前言道:「今天朝會如何?」
嚴嵩沒說話,埋頭直奔書房,嚴世藩緊隨其後,轉身掩上房門。
「皇上下了旨意,罷免掉陸遠一切官職。」
嚴世藩大愕:「什麼?」
「張治、韓士英、茅瓚等人以辭官威脅亦無用,皇帝已然照准了。」
嚴世藩忙道:「那父親您呢?」
「為父剛欲開口,李成梁就來了。」
嚴嵩冷笑一聲:「一個著急忙慌想要上位的年輕人,愚蠢無知,以為手裡握著幾萬遼東幾萬兵馬就想涉足進朝廷這潭渾水之中,簡直是愚不可及,皇上找來這把刀放到了爹的脖子上,你讓爹怎麼說。」
「只怕陸閣老那會多想。」
「你想錯了。」
嚴嵩搖了搖頭:「辭官對張治他們來說未必不是好事,儘快脫身離開北京這個漩渦,回到江南既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也能更好的統籌大局和皇上打擂。
另外,雖然皇上罷了陸伯興的官,但那又有什麼意義呢,難道沒了這些官,陸遠就真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草民黔首?」
陸遠能走到今天的政治高度,所謂的什麼東閣大學士只是讓他名正言順的在檯面上領導江南,僅此而已。
就算被罷免了所有官職,依然不妨礙陸遠在幕後繼續掌控整個江南。
這就好比原時空張居正丁憂時期,依然可以幕後操控著大明的一切,萬曆不得不下旨奪情,再讓張居正返回內閣執政。
萬曆咋就那麼賤,非得給自己找個爹來管著自己。
楊廷和幾次上疏請辭,正德和嘉靖都沒有同意,他們不想趕走楊廷和嗎,而是他們知道趕不走。
就算讓楊廷和辭了官,人家照樣能在幕後操控一切,若是深藏幕後,反而不如檯面上更好抓楊廷和的把柄。
這也是當初嘉靖為什麼有心讓陸遠去搞一國兩內閣的原因。
他把陸遠捧的越高,就越容易抓到陸遠犯錯的機會來反擊。
而現在,嘉靖覺得自己抓住了陸遠一些把柄,那就是朱定燿祭拜孝陵的事。
現在的政治風向上對嘉靖來說確實是有利的。
他給出的反擊手段也是凌厲的。
雖然知道不可能一擊打死陸遠,但是借著這個藉口將陸遠所有官職罷免掉,也算是捍衛了皇權的尊嚴。
「皇上說,讓陸遠來北京闡述原委,自證清白後可以考慮官復原職。」
「這不是玩笑嗎。」
嚴世藩當即就嘲笑起來:「如果陸閣老真來了,那還能活著離開嗎。」
「你說的沒錯。」嚴嵩嗯出一聲:「陸遠可不能胡塗啊,他只要不來,現在接著推動朱定燿在江南的影響力,皇上是一定吃不消的,為父估計,皇上這次反擊應該是最後一搏了,只要陸遠能沉住氣,不要慌亂,皇上贏不了。」
「那咱們得提醒陸閣老啊。」
「用得著咱們嗎?」
嚴嵩言道:「陸伯興這人頗有心機,皇上的伎倆為父能看透他也能看透,京營兵南下之後他就立刻抓來了朱定燿這個岷王到南京祭孝陵,可見他對皇上的心思摸得同樣不遜於為父,為父就是納悶,他從不曾侍奉皇上左右,怎麼對皇上的秉性如此了如指掌。」
嚴世藩亦是咂舌。
「是啊,陸閣老確實厲害,以前兒子還曾看不起他,現在方知自身的無知啊。」
「靜觀其變吧。」
嚴嵩言道:「為父估計,最多兩三個月,這次爭端就會結束。」
「那父親認為,誰會贏?」
「那就要看陸遠在江南,到底有多大的掌控力了。」
嚴嵩道:「皇上畢竟有大義在,這次皇上罷了陸遠的官,又准了張治等人的辭官,如果這次江南黨內部因此而人心惶惶、化作散沙,那皇上就會笑到最後,若是這種情況下,江南內部依舊一體同心,那麼皇上便會退步,皇上若是真有十足把握,就不會急著將陸遠撤職了。」
「父親所言甚是有理。」
——
嘉靖的聖旨進入南京,宣旨的太監趾高氣昂走進文淵閣。
「宣聖諭!」
陸遠跪地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卿遠,爾受朕之信賴,將社稷託付卿手,然則不思忠君報國,反行不道之事,勾結藩王、悖反祖制.今朕忍痛下旨,暫罷卿太子太傅、東閣大學士、翰林學士、掌南京翰林院事、南京海關總督等職,卿若有屈,當速來面聖自陳清白,朕自當念卿多年輔國之功徹查原由,待那日還卿清白之時,復卿之職,欽至。」
小太監讀罷聖旨,傲然昂首。
「陸太傅,領旨謝恩吧。」
可很快小太監就傻了眼,只見陸遠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而後將自己連同自己手中的聖旨當做空氣一般無視掉,直接回了座位,繼續批本復疏。
「爾、爾欲謀反乎!」
陸遠沒理他,同在文淵閣內的鄭大同走近天使,冷臉道。
「天使來南京一路辛苦,先回驛館歇息吧。」
「咱家歇息什麼?咱家是來宣旨的,咱家要回京面聖復命。」
太監嚷嚷起來。
陸遠抬起頭皺眉:「這裡是文淵閣,是治國施政的地方,嚷嚷什麼?聖旨留下來,就說陸某遵奉聖旨,自此再不過問朝政,天使可以走了。」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
「公公想要什麼態度?」
小太監張了張嘴,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片刻之後,恨恨跺腳。
「好好好,好一個狂妄的陸閣老,今日的事,咱家一定要當面和皇上稟報。」
「自便。」
宣旨的太監一走,鄭大同立刻滿臉焦急的走到陸遠身邊:「太傅.」
「慌什麼?」
陸遠抬起頭不滿的看了鄭大同一眼。
「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又不是天塌了,就算是天塌了,我陸遠還沒死呢。」
鄭大同心頭頓時大定,拱手。
「是。」
「馬上派人八百里加急往兩廣,看看戚繼光、俞大猷有沒有平定兩廣那幾個鬧事的總兵,然後立刻召二人回南京來。」
陸遠做出安排。
「是。」
鄭大同一走,陸遠才冷笑起來。
「罷官?真是黔驢技窮!」(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