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語言藝術 人情世故
述職是中國歷史由來已久的一種行為,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時期,《孟子》中最早記載『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述職者,取陳述職守的意思。
在經過幾千年的演變後,述職成為了下級向上級定期進行工作匯報的行為,明朝時期,需要向皇帝進行述職的人不多,但每一個拿出來都是封疆大吏。
總督、督師、南京九卿、各省巡撫都是具有述職資格的官員,各省布政使則不在此列。
因為是面聖述職而非向內閣述職,所以陸遠入京不需要向通政使司報備,他抵達北京的時候,司禮監已經派人在長安街口等著了。
「奴婢袁亨見過陸大人。」秉筆太監袁亨恭敬迎候,頭前引路帶著陸遠進皇宮。
陸遠點了點頭:「沒想到竟然是袁公公親迎,真是讓陸某惶恐。」
「陸大人是我朝之棟樑,奴婢來之前老祖宗一再強調千萬不能慢怠了陸大人。」
袁亨邊走邊答話:「奴婢雖然久侍宮闈,但也沒少在主子和老祖宗身旁聽過陸大人的名諱,知道這次陸大人要入京面聖,老祖宗就點了奴婢的將。」
這兩句話在陸遠腦子裡過了一圈,陸遠便感慨了一聲。
「真羨慕袁公公能侍奉在皇上身邊,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無不心心念念想要侍奉君父,可是聖顏哪裡是這般好得見的。」
「陸大人這話太謙虛了,您想要面聖還不是一道奏疏的事。」
「太瞧得起陸某了。」陸遠昂首闊步走進承天門,人也就進了皇宮內,望著御道兩側的各中央機關值房,人來人往的各級官員轉了話題:「這都臨近年關了,怎麼大內里還那麼忙。」
「朝政的事奴婢不清楚。」
袁亨不說陸遠也不再問。
而隨著陸遠走進皇宮,這皇城內忙碌的官員們自然也都看到了陸遠,徐階從吏部值房中走了出來,一臉笑意上前拱手:「徐某見過陸少傅。」
「華亭兄別來無恙啊。」陸遠拱手還禮,滿臉微笑:「一年未見,怎得感覺華亭兄還年輕了,風采勝過歲月啊。」
「額,呵呵。」徐階連連擺手:「陸少傅這是拿徐某玩笑呢,今年國泰民安,徐某這個禮部尚書乾的自然輕鬆些,全然是沾了陸少傅您的光啊。」
頓了頓,徐階又道:「陸少傅今日來京是面聖述職的吧。」
「對。」
「那不耽誤了,咱們容後再敘。」
二人話別,陸遠繼續前行,經過戶部的時候駐足看了一眼,並沒發現韓士英的身影。
大概是去了文淵閣吧。
果不其然,在經過文淵閣的時候,陸遠就撞到了正從其中出來的韓士英,當即面上一笑上前拱手。
「老領導。」
這聲老領導喊的不嚴肅但足夠親昵,開心的韓士英咧著嘴笑:「伯興來了。」
「對,面聖述職。」
「看伯興這氣色,想來今天述職一定又要在皇上那出彩了。」
陸遠哈哈一笑:「我哪有什麼能耐,都是靠著皇上的恩澤、同僚們的幫襯出了點小成績罷了。」
「謙虛了。」韓士英也沒過多寒暄,點點頭道:「不耽誤伯興你面聖,容後再敘。」
「老領導先忙,等面聖后我再去參見一下張閣老。」
「好。」
兩人話別,陸遠繼續跟著袁亨向西苑行走,後者念叨了一句:「陸大人在京中的老友不少。」
「大家份屬同僚,只是有幸某段時間同在南京為朝廷效力,自然有份交情在。」陸遠斜了一眼袁亨,微笑道:「袁公公雖然在司禮監當差,但是很關心陸某啊。」
袁亨頓時緘口不言。
眼見如此,陸遠這才輕蔑一笑。
從自己見到這袁亨開始,後者就一直在語言上下套挑刺,一而再再而三的可把陸遠惹急了。
所以最後拿話懟了回去。
你一個太監,管得著我堂堂吏部尚書嗎。
兩人後面不再交流直抵西苑精舍,到這裡袁亨便停了腳步,陸遠一人入覲。
邁步緩行在古樸雅致的連廊內,陸遠也調整好自己的狀態,深吸一口氣,跪在了精舍門檻外。
「臣,南京吏部尚書陸遠叩請皇上聖躬萬安。」
精舍之中,青紗籠罩下的八卦玄台,盤膝閉目的嘉靖在這一刻睜開了雙眼,轉瞬間,似有一縷精光射出,傾身立侍的黃錦也在這一刻側轉了身子面沖門外的陸遠。
「朕的太子少傅來了。」嘉靖開口:「快免禮,進內來。」
「謝皇上。」
陸遠起身,脫下自己的官靴,一雙穿著白淨襪子的腳踏入了精舍。
「快給陸少傅拿鞋子。」嘉靖交代給黃錦:「寒從地起,可不能涼了陸少傅的身子。」
「臣許久未見皇上,今日終全心愿,如今心裡暖的很不覺得涼。」
客氣話說歸說,等黃錦拿來棉拖的時候陸遠還是趕緊穿上。
「坐著說話吧。」
「謝皇上。」
等到陸遠落座,嘉靖關切了一句:「朕前段時間聽說卿在南京遭到了賊人的刺殺,幸虧穿了軟甲才倖免。」
「是有這事。」陸遠心有餘悸的感慨一聲:「幸虧有皇上如天之德的庇佑,不然那一箭若是射在臣的面門,則臣斷無倖免之道理,只是,唉,可惜了韓部堂未著軟甲,遭了毒手。」
「刺客抓到沒有?」
「這案子海御史正在辦,臣不太清楚。」
「朕聽聞此事後很憤怒。」嘉靖沉聲道:「因此立刻命黃錦走司禮監發中旨,調錦衣衛徹查此案,只是這些個錦衣衛奴才實在是不堪大用,案子查不清楚不說還胡亂抓人,竟然無憑無據就去抓舉人,那以後豈不是還要抓進士、抓侍郎堂官?那個沈煉已經下獄,朕要讓海瑞嚴厲懲治他。」
「沈百戶也是盡忠職守,只不過性子太過於急躁。」陸遠平靜答話:「皇上愛護臣之心如臣父母,這些時間臣一直感念於心,思及著如何才能報答君父的恩情,可臣卑鄙,不敢以凡俗之禮猥褻天恩,故而此番來京之前,臣為皇上請了一本經書。」
「哦?」
嘉靖來了興致:「什麼經書。」
「聽說是當年張三丰張天師雲遊時手抄的道德經,一直供奉在龍虎山上,臣為皇上請來了。」
陸遠自袖袋中取出這本道德經伏在地上呈請給嘉靖。
確實是道德經,但是不是張三丰手抄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張三丰留下的真跡不多,而且不同時期寫的字筆跡也有不同,如今陸遠說它是它就是。
黃錦將這經書轉呈嘉靖,嘉靖閱看兩眼大喜過望。
「果真是張仙師的真跡,誠可謂道家瑰寶,陸卿有心了。」
旋即一嘆。
「可惜如此仙修聖物,朕卻無一處可以供奉,便是朕這精舍也滿是凡俗之氣。」
陸遠答道:「去年那倭寇餘孽羅龍文玷污聖地,臣看在眼裡也是痛在心中,若皇上准肯,臣請為皇上重修精舍。」
「那怎麼行。」
「皇上是君父,臣就是皇上的孩子,烏鴉反哺、羊羔跪乳,臣知道皇上富有四海,但也願為皇上略盡綿薄。」
黃錦在一旁搭了腔:「主子,這畢竟是陸大人的一片孝心,這天下人都是主子您的孩子,孩子孝敬父母天經地義,何況以孝治國也是我大明朝的立國之本啊。」
嘉靖這才和顏一笑。
「既然如此,朕要還是不願意倒是委屈了陸卿的一片孝心,那朕就勉為其難吧,陸卿快免禮吧,朕准了。」
「謝皇上。」
他娘的,給你送錢花還得感謝你。
哪說理去。
陸遠估計著,以嘉靖獅子大開口的秉性,這次重修精舍恐怕不低於幾十萬兩。
單一個精舍倒是用不了那麼多,可連精舍都修了,這大高玄殿是不是也順手翻新一下?
這可都是我陸伯興辛辛苦苦賺的銀子啊。
得想想辦法,再從嘉靖的身上賺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