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逐漸穩重的小閣老
南京,吏部值房。★😳 ❻➈𝔰𝒽𝓾Ж.cㄖ𝐌 🍓🐜
趙學雍快步輕聲走進內堂,在陸遠的耳邊小聲言語。
「部堂,登萊的戚繼光、福建的俞大猷一併來了,您要見嗎?」
陸遠抬起頭啊了一聲。
「他們倆去過兵部沒?」
「韓部堂那已經見過了,他們倆說,是韓部堂讓他們二人來見您的。」
「好。」
陸遠收拾了一下公案,點頭道:「請他們倆進來吧。」
「是。」
趙學雍走出內堂,對著站在外面等候的兩名身著甲冑的漢子閃身示意:「俞將軍、戚將軍,部堂請您二位進去。」
這兩位漢子正是從山東和福建趕來南京接受任前談話的戚繼光和俞大猷。
也是巧合,兩人竟是同一天到的南京城。
俞大猷大約四五十歲,戚繼光則年輕些,看著還不到三十。
二人前後腳跨進內堂,自是一眼便看到了正當中公案後端坐的陸遠。
雖然早有耳聞這位傳說中的吏部尚書年輕至極,但真親眼見到還是不由目露吃驚,抱拳見禮。
「末將俞大猷(戚繼光)參見部堂。」
若是講品軼,戚繼光這個時候的品軼見到陸遠要行贊跪禮,不過他穿著甲冑,便屬在營,自然也就無需跪拜了。
陸遠面露微笑,抬手:「二位將軍快請坐吧。」
「謝部堂。」
兩人看座,趙學雍上了茶水後退下,堂內便只陸遠三人敘話。
「二位見過韓部堂了?」
「見過了。」俞大猷答話道:「韓部堂說,將我二人分別調往蘇州和杭州是陸部堂的舉薦,因此我二人便來謁見陸部堂,面請訓示。」
「訓示談不上。」
陸遠擺了下手:「二位是武官,本官是文官,行伍之事本官不通,也不敢越俎代庖,反誤了軍機更是不美。
不過既然二位將軍來了,那本官便想想聽聽二位將軍有何御倭之策,俞將軍先說吧,你是蘇州參將,如今朝廷和汪逆大軍正對峙於蘇州,你可有什麼禦敵之思路。」
被點了名的俞大猷剛欲起身,又見陸遠伸手示意,便端坐回話。
「末將久在福建備倭,所遇倭寇無非是小股流竄之敵,靠著夜渡登岸,劫掠村寨而活,似這般兩軍堂堂正正對於陣前還是第一次,不過末將聽說這一次汪逆大舉進攻,仰仗的無非是火炮之利,既如此,末將打算到了蘇州之後,將軍隊一分為二,一面堅守城池,力保蘇州不丟,二則於城外深挖地塹,阻礙敵火炮前進。
沒了火炮之威脅,汪逆便永遠攻不破蘇州堅城,正面阻敵只需數月,便可為登萊水師南下、浙直水師北上擊敗汪逆水師爭取時間,只待兩路水師南北夾擊擊敗了汪逆的水師,徹底阻斷敵自吳淞口遁逃之後路,便可將這一股入侵我大明的倭寇全殲在陸。」
戰略方針的好壞陸遠聽不懂,反正就覺得俞大猷挺有條理,於是點頭。
「很好,既然俞將軍已經有了主意,那本官就踏實下來了,戚將軍,你說說伱的打算。」
戚繼光亦是正襟危坐,認真答話。
「部堂調末將去任杭州游擊,想來是擔心倭寇四散奔逃,流竄荼毒,杭州在南,蘇州在北,若是末將所料不差,部堂是想給這支倭寇畫一個圈,扎一個口袋。
那麼末將到了杭州之後,便儘快練兵成軍,率部北上,沿嘉興、吳興一線構築防線,阻敵南下之路,將戰場只控制在松江府內。」
陸遠含笑點頭:「看來戚將軍也已是胸有成竹了,如此甚好,浙江巡撫譚綸和戚將軍算是故交,浙江按察副使鄧連三也是可靠之人,戚將軍去到杭州之後,這兩人都可為戚將軍之助力。
本官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務必集浙江一省之力,守住嘉興、吳興一線,阻敵於浙北門戶,只要敵人北不入蘇常、南不下浙杭,那麼無論汪直賊勢有多大,他都無法動搖我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希望二位將軍能明白這一點。」
兩人齊齊起身抱拳。
「謹記部堂訓令,定不負所托。」
「軍情緊急,今日陸某就不在南京招待二位將軍了,且去赴任,日後但有所需儘管書信陸某,陸某全力支持,待他日功成之時,陸某再設宴為二位將軍慶功。」
「是,多謝部堂。」
兩人大聲謝過,隨即轉身,大步流星離開值房。
趕等兩人離開之後,陸遠便喊來趙學雍,問道。
「廣東那,最近有消息來嗎?」
「三日前,布政使周延、汝貞兄還有蕭公公剛和葡萄牙人接洽過,達成了第一筆交易。」
陸遠便目露笑容點頭。
「甚好,有了這些火器戰船的幫助,想來剿滅汪逆,只在近日了。」
——
北京,嚴嵩府邸。
「小閣老。」
鄢懋卿敲開了嚴世藩的書房,帶著一個衣著普通的中年男子走進,笑呵呵的參拜引薦。
「這位就是下官常和您提及的徽州墨商羅龍文。」
其身背後,羅龍文屈膝下跪,叩首道。
「小民羅龍文,叩見小閣老。」
嚴世藩握著一卷書看的入迷,拿餘光掃了一眼,輕輕嗯了一聲。
「既然是懋卿引薦的人就不要如此多禮了,免禮吧。」
「謝小閣老。」
羅龍文叩首起身,隨後便匆匆忙取出一道禮單雙手奉遞給鄢懋卿,後者轉交到嚴世藩案前,諂笑道。
「小閣老,這羅龍文仰慕閣老和小閣老多年,這次得償所願,非要送上些心意,下官拗不過,只好允其冒昧所請,還望小閣老不要見怪。」
嚴世藩拿手挑開禮單看了一眼,臉上頓時露出笑容,書也不看了,坐正身子。
「懋卿,這太客氣了,既然是你引薦的人,何須如此俗禮?」
話是這麼說,可禮單也被嚴世藩隨手留在了書桌上。
羅龍文一勁說道。
「能得見小閣老尊榮是小民三生修來的福分,這區區薄禮小閣老能笑納,真是小民的榮幸。」
嚴世藩這才拿正眼去看羅龍文。
「本官也聽懋卿多次提過你,聽說你在徽州經營紙墨生意,買賣做的不小。」
「不敢當不敢當,都是仰仗著鄢大人提攜。」
鄢懋卿搭了句話:「是閣老和小閣老的恩澤。」
「是是是。」羅龍文連連點頭:「最重要還是閣老和小閣老的恩澤庇佑,不然小民哪有什麼能耐。」
嚴世藩愈加的滿意,頷首又道。
「本官還聽說,你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汪逆是老鄉?」
羅龍文跐溜一下滑到地上跪下叩首:「小民確實和那汪逆是同鄉,但小民從不敢和汪逆有任何牽連,小閣老明鑑啊。」
「沒有牽連?」嚴世藩呵呵一笑:「沒有牽連,你羅家就靠著小小的紙墨行能賣出這萬貫的家財?是通過汪逆賣往海外的吧。」
羅龍文戰慄不敢答,只顧叩首。
「好了。」
嚴世藩叫停:「今天既然懋卿將你引薦來,那本官自會護你周全,汪逆區區賊寇既然敢觸怒天威,也是沒有多久的活頭了,只要你洗心革面,認真為本官做事,那本官也不會薄待了你。」
羅龍文大喜過望,再叩首,仰起頭來說道。
「小民當年一時糊塗,確實和那汪逆做過幾次生意,不過如今早已停掉了。」
「這就很好。」
嚴世藩滿意點頭。
「除了你之外,你可知道這汪逆還和哪些人有聯繫啊。」
羅龍文便小心翼翼說道:「小民當年還在南直隸做紙墨生意的時候,和杭州的遠東商號也做過幾次買賣。」
一聽遠東商號四個字,嚴世藩便不由自主眯起眼睛。
「細說說。」
「小民也是風聞,聽說、聽說這個遠東商號當年和一個叫渡邊大雄的日本人有過交集,這可是通倭大案啊,當初浙江按察使馬坤更是將遠東商號的掌柜陸東給抓了起來,但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又給放了。
這陸東好像是如今南京吏部尚書陸遠的親叔父,那真是怪不得呢,這陸部堂在南京可是一號不得了的人物,都傳他背景海了去呢,說、說」
嚴世藩的臉色越加難看,沉聲道。
「說什麼了?」
「都說這陸部堂,就算是當今閣老都拿他沒辦法。」羅龍文一頭砸在地上,瑟瑟發抖:「說江南六省如今遍地開的萬芳園、不夜城其實都是這陸部堂在幕後操持,賺來的銀子都是南京那些老爺們在分。
所以如今江南上下鐵板一塊,要不然這陸部堂也不可能三十歲的歲數就坐上南京吏部尚書的位置。
現在這些話早就傳遍整個南直隸,還有人說,浙江、江西、南直隸兩江三省的漕運如今也都落在了這陸部堂家裡人的手中,這陸部堂財勢通天,就連皇上都要靠他弄銀子呢。
早晚有一天,只靠銀子,這陸部堂都能買走文淵閣那把椅子。」
「反了他!」
嚴世藩猛然一掌拍在桌子上,眼裡怒火差點噴射而出,怒視著羅龍文,片刻後又恢復平靜,冷哼。
「你說這些都是風言,流言無實不可亂說,不然本官就拔了你舌頭。」
鄢懋卿頗為不可思議看了嚴世藩一眼。
這還是自己印象中的嚴世藩?
變穩重了。
羅龍文連連叩頭。
「是,小民記下了。」
「不過。」嚴世藩話音一轉:「流言無實不能亂說,但若是真有了真憑實據,慢說他是吏部尚書,他就算真是把江南打的鐵板一塊,本官也要參他一本!」
羅龍文一點即透,立馬言道。
「是,小民這就回徽州去,定要為小閣老查實這些事。」
「你要小心,既然他陸遠勢力如此龐大,免不得害你性命。」
嚴世藩說道:「你可有功名在身啊?」
「這,小民沒有,不過當年在家鄉縣衙當過幾年的戶房吏目。」
一聽這話嚴世藩皺起了眉頭。
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
「本官給應天巡撫朱紈去一封信,讓你進應天府做個小吏,你看如何。」
「是,小民明白。」
羅龍文叩頭道謝,直說道:「小民明白,小民明白。」
「你有了吏身,再加上朱紈護著,明面上誰也不敢動你,你要儘快查證這些風言跟腳,上報本官。」
「是。」
「去吧。」
「小民告辭。」
等到羅龍文離開,鄢懋卿又道。
「小閣老,南邊的事閣老不是說暫時不要再去碰了嗎。」
「我爹只說不去碰,沒說當睜眼瞎。」
嚴世藩呵了一聲:「再說了,我也沒說再去招惹那陸遠,只是讓這羅龍文去查查,他要是能查出來,咱們也算攥了那陸遠一個把柄,若是查不出來也無所謂,朱紈一個應天巡撫那麼長時間了都查不出的東西,他羅龍文有這能耐?」
「是這個理不錯。」鄢懋卿點頭:「連朱撫台都查不到什麼,他一個小商賈能有什麼本事。」
「不過也不能小看這羅龍文。」
嚴世藩又道:「他以前既然能和汪直有聯繫,其想必也有自己的門路,鼠有鼠道,說不準真能給咱們一個驚喜呢。」
鄢懋卿想了想,也是露出笑容。
「查出來有的賺,查不出來最多死一個羅龍文也不虧,小閣老高明。」
「那陸遠,確實是越來越難根除了。」
嚴世藩目露凶光:「當年他叔父陸東通倭,若不是我爹出面在張治那保下他,他早就被罷官流放了,而今背叛我爹投了韓士英,簡直是忘恩負義,若有機會,定要手刃了他。」
「嗯,這事下官亦有耳聞。」鄢懋卿點頭:「當年為了保他,閣老可是在張治那讓步不少,想不到此人如此狼心狗肺,不過他能爬的那麼快,確實也是有一番本事,看來這幾年,他為江南那些人賺了不少銀子。」
「不過是一些見不得光的腌臢手段罷了。」
嚴世藩冷哼一聲:「這些事還用風言?整個北京城上到皇上下到百官,哪一個不知道,只是沒有實證罷了。」
「江南織造局參著股呢。」
「哼!」
嚴世藩鬱結難消,卻也強迫著自己恢復冷靜。
現在的他也明白,僅憑自己想要除掉陸遠已是不可能完成之事。
急促更不可行。
需得謀定而後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