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戲劇效果最重要
當孫公子被五城兵馬司帶走的時候,陸遠便離開了萬芳園,留下魏植照顧維特去吧。,-*' ^ '~*-.,_,.-*~ ~*-.,_,.-*~' ^ '*-,
今晚上,註定要有一場大戲上演了。
身為應天巡撫的孫世祐這功夫已經進了夢鄉,當被府中家僕吵醒聞聽此事的時候,連衣服都忘記穿便衝出了臥房,一陣寒風打在身上,孫世祐這才驚醒。
事急矣。
「老爺,您快去衙門救救少爺吧,不然少爺可怎麼辦啊。」
老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著,孫世祐此刻已經定住心神,喝止住管家卻是沒有去衙門,而是去了吏部尚書鄭曉那。
越是這個時候,他越不能去見兒子孫明德。
甭管自己這個兒子是真酒後殺人還是被陷害,現在巡撫衙門裡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去了,只會更麻煩。
他是明智的,可孫世祐再明智,也頂不住南京士林上下為他挖好的大深坑,裡面一萬個釘子還全部尖衝上。
既然已經進了坑,哪裡還能再讓他囫圇個的活著出去。
大街上,一隊隊刑部的官差舉著火把在奔跑,看方向,正是衝著萬芳園而去。
孫世祐只覺得心神狂跳不安,忙停下馬車喝問。
「出什麼事了?」
帶隊的衙差一見馬車兩側燈籠上分別映照出的應天、巡撫四個大字忙跪地。
「啟稟撫台大人,卑職聽聞秦淮河有兇徒當街殺人,此去管控治安。」
「一個殺人犯,用得到那麼多人手嗎。」
看著浩蕩盪幾百名官差,孫世祐只覺得胸悶氣短:「如此捕風捉影、小題大做,驚了百姓還以為倭寇打了進來,若是造成更大的動盪,誰來擔責任。」
差頭也不怕,仍跪在地上恭敬答話。
「此令乃裴大人所下,卑職不敢抗命,還請撫台大人寬則。」
說完叩頭起身,繼續帶隊奔行。
孫世祐看明白了,這是要鬧的滿城盡知的節奏啊。
這時候用屁股想也知道幕後之人了。
顧不上惱怒憤恨,孫世祐已經敲開了鄭曉的府門,也在正堂見到了滿面嚴肅的後者。
「鄭部堂。」
「事情老夫已經知道了。」
鄭曉也顧不上寒暄:「這件事很明顯是故意陷害。」
「誰?」
「整個南京!」
雖然有這方面的懷疑,但真當聽到的時候,孫世祐還是感覺一陣涼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冷的他狠狠打了一顫。
「下官、下官現在該怎麼辦?懇求鄭部堂救下官。」
說話間帶著驚懼惶恐,深揖下拜。
鄭曉一把扶住,擰著眉頭來回走動:「案子現在不清楚,誰也沒有對策,你現在立刻派府中訟師去問話,你不能露面,讓訟師去問。」
「可是案子剛發,過堂之前,訟師不可見案犯啊。」
孫世祐此刻比誰都想見兒子、了解情況,但他更知道越是這時候越不能做出讓人抓把柄的地方。
「他現在是舉人!」
鄭曉喝道:「我大明律寫著呢,文職官吏、舉人、監生、生員者犯罪犯奸犯行應先俱發為民,他現在功名還沒有被提學道衙門褫去,這個時候他就只能叫案生,不叫案犯,案生能見訟師,快去!」
明代有管理生員功名考除的單位,名為提學道,各省級提學道衙門一把手叫提學使,南北直隸的則叫提學御史,到了清朝改叫學政。
孫世祐這才如夢初醒,顧不上道謝,手忙腳亂又跑回家。
不多時,一匹快馬自孫世祐府邸外直奔巡撫衙門。
「什麼人,敢夜闖巡撫衙門。」
守門的士兵看到當即拔刀喝止,來人便翻身下馬,手持功名身份言道:「學生蔡揚先,案生孫明德家中訟師,要見案生孫明德。」
看門的士兵都知道今晚抓進來的這個犯人就是自己頂頭上司上司上上司孫世祐的公子,因此不敢阻攔,便打算閃開位置讓這蔡揚先進去,結果衙門內出來一名典史攔住了蔡揚先。
「大膽,案犯還未過堂,豈是你這訟棍可以見的。」
蔡揚先立馬梗起脖子:「伱才大膽,孫明德乃國朝舉人,他犯了案,功名還未被提學道衙門革除,如何可叫案犯,這是孫明德的舉人文牃,你敢攔我,就是攔聖人功名、攔我大明國法!」
典史被懟的不敢言語,只好恨恨閃身。
蔡揚先不做耽擱,快步衝進刑房監牢,也見到了此刻惶惶不安的孫明德。
「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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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先生。」
一見蔡揚先,孫明德立馬有了主心骨一般,泣聲道:「蔡先生快讓我爹救我啊。」
「少爺勿怕。」蔡揚先安撫道:「老爺已經知道了此事,正在為少爺籌謀,現在少爺要冷靜,將案發之經過,悉數講出來,一個地方都不能遺漏。」
孫明德忙將當晚之事悉數道出,只聽得蔡揚先眉頭緊皺。
「你說,今晚的事是因為一個萬芳園內的煙花女子所生?」
「是。」
「少爺,你、你怎麼那麼糊塗啊。」
蔡揚先氣的拍額:「你怎麼會這種地方的女人。」
孫明德便說道。
「兩月前,我和同學好友幾人如舊去樓司業那學課,在路上的時候遇到的,當時蝶雯被幾名歹人脅迫,我就上前去打抱不平,趕走了那伙歹人,自那日始方才認識。」
「然後呢。」
「後來才知道蝶雯家就住在我去樓司業家的路上,每每學課往反的路上都能見到,蝶雯長得確是極美,我、我就動了愛美之心,主動同其攀談,關係越來越熟。」
「再然後,一個月前我突然見不到蝶雯,便去了她家尋找,聽她的弟弟說、說她賣身進了萬芳園。」
蔡揚先心中已大概有了判斷,仍繼續問道:「後面呢。」
「後面,我那些同學友人就鼓動我去萬芳園看望蝶雯,我、我就去了。」孫明德垂下腦袋:「每次去看蝶雯,便覺得自己越陷越深,也越加對她的悲慘身世心生憐憫,就在數日前,一次醉酒我二人行了周公之禮,我便允她,定要為其贖身,娶她為妻。」
「她在萬芳園那個地方一個月,還能是處子?」
「是」
蔡揚先苦笑一聲:「我的少爺喲,她、她若是真如你所說是個大美人,一個多月在萬芳園還能保住處子之身,說明這就是為你準備的坑啊,唉、我的少爺啊。」
孫明德又開始低泣起來:「可、可我哪裡能想那麼多啊,蔡先生,我真的沒有殺人,我今晚打算去為蝶雯贖身,怎麼可能帶刀啊。」
蔡揚先愁得一個勁嘆氣。
「老爺也知道您是被冤枉的,可是,就算所有人都相信您是被冤枉的又有什麼用,現在刑部派了幾百號人去封鎖了秦淮河,將你衝冠一怒為紅顏殺人的事傳的沸沸揚揚。
巡撫之子當眾殺人、還是為了一個青樓婊子,這是多麼富有談資的一件事啊,明天,定會傳遍整個金陵城,那些說書的甚至能傳遍整個南直隸,傳遍江南傳進北京!
三人成虎,全天下都堅信您就是兇手,甚至在口口相傳中添油加醋,好似親眼所見一般幫你完善殺人的起因、經過、結果,比你自己親身經歷的都更詳細。因為只有您是兇手,這種事才最讓人津津樂道!
到時候不要說您,就算是老爺他也要受您連累了啊。」
民眾從不在乎真相,民眾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富有戲劇性的故事。
官二代、當眾殺人、才子愛上婊子、我爸是孫世祐這些關鍵詞串在一起,別說在明朝了,往後放五百年,所有人也只有一個態度。
孫明德就是兇手,也必須是兇手!
這才夠勁。
元雜曲的冷冷戚戚悲悲切切,幾千年封建下冰冷的剝削壓迫,好似早讓人骨子中認定,官宦子弟都是歹毒險惡跋扈豪橫的。
他們犯罪、欺壓百姓太正常不過了。
只有他們誣陷別人,哪會有被誣陷的時候。
孫明德被嚇的只會哭:「那、那該怎麼辦啊?」
「這官司打不贏也得打!」
蔡揚先不再耽擱,起身告辭:「我要立刻回去稟報老爺,這事,只能他來想辦法了。」
案子本身說大是殺人行兇案,說小,不就是殺人嗎?
南京城的六部九卿,哪一個一句話不影響整個江南六千萬百姓的生死?
這種案子平日裡根本不會關心。
你可以是殺人兇手,也可以不是殺人兇手!
這個道理,此時此刻聽了蔡揚先匯報的孫世祐已然明白了。
南京這群人要搞自己了。
看來自己盯上萬芳園和不夜城的事讓他們將自己視為了眼中釘、肉中刺。
「備車。」
孫世祐聽著耳邊的雞鳴聲,知道留給自己和兒子的時間已然不多,便失魂落魄的走出府門。
「去,陸侍郎府邸。」
既然不夜城和萬芳園的背後都隱隱指向陸遠,那此時此刻,能救自己兒子的人,也只能是陸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