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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休神色微動。
「洗耳恭聽。」
畫中人點頭,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難看且僵硬的微笑。
他席地坐在那具屍體旁。
緩緩訴說他的故事。
他出生在萬族最為鼎盛的神話時代末期。
那個時代天驕如雲強者輩出。
仙帝都在同一個時代爭鋒,極盡璀璨。
妖孽巨頭如雨後春筍一般不斷冒頭。
他受父輩蔭庇,生而超凡。
踏上修行路之後,挑戰萬族妖孽,無論對手是誰,都無法在他手中走過百回合,已有同輩無敵之姿。
直到有一天。
我遇到一個女子。
我發現對方居然是天眷者,受天道庇護之人。
父親曾說過,天眷者是人族死敵,與之相遇,無需廢話,直接動手分生死。
說到這。
畫中人語氣一頓,繼續訴說。
女人不愧是天眷者,實力真的很強,我與她交戰數千回合,動用渾身解數,竟只能與她戰一個平手。
從此,我們互相將對方視作真正對手。
我們一路從大能境打到紅塵仙。
從紅塵仙一路戰到半步仙尊。
她真的太強了,我一次都沒有勝過。
當然,我也沒有敗過。
畫中人傲然道。
楚休作為唯一聽眾,發自內心的感嘆:「真正的對手,比知己還要難得。」
畫中人點頭輕笑:「無敵的寂寞,我深有體會。」
楚休看向他,一臉古怪:「你別告訴我,你最後與那個女人相愛了。」
「喔,千萬不要辣麼惡俗。」楚休表情逐漸誇張。
「惡俗?為何會覺得惡俗?」畫中人也是沒有眼珠,否則一定會對楚休翻白眼。
「所以我猜對了?」楚休聳肩,簡直烏魚子。
畫中人輕嘆,「我將此事告知父親。」
「那可太孝了,要知道她可是天眷者,人族死敵,你爹一定會抽出七匹狼,揍你丫的吧?」
楚休一臉幸災樂禍。
不知為何,他與這個畫中人相處,有種奇特的放鬆感。
「七匹狼?那是什麼?
」畫中人搖搖頭,不理會楚休的胡言亂語,繼續道:「父親沒有責怪我。」
「他只問了我一個問題。」
「如果有一天,天道命令她殺死我,你覺得她會忤逆天道,還是順應天道?」
畫中人說到這裡沉默了。
那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忤逆父親。
我清晰記得。
當時,我不假思索便回答了父親的問題:她會為了我忤逆天道。
我看到了父親眼底那抹複雜。
有失望,亦有欣慰。
父親從此便沒再過問我與她之間的事。
畫中人口中輕嘆。
抬頭望向槐樹遮天蔽日的樹冠。
「神話時代終焉,宇宙壁破裂。無窮無盡的詭異灰霧湧入這方世界,無數族群受到灰霧侵蝕,化作嗜血怪物,那是真正的天地浩劫,一位位天眷者化身天奴,瘋狂屠戮當時已經作為萬族之主的人族。」
「一位位只存在神話中的恐怖存在甦醒,他們的目標都很明確,參與那場饕餮盛宴,屠戮人族,獲取天道獎勵。」
「那些存在不僅實力強大,還有詭異的不死特性。」
「父親作為世間最強存在之一,也要陷入苦戰。」
「當時已經達到仙尊境界的我,也加入了那場只針對人族的浩劫。」
「那一戰持續了數萬年,打得天崩地裂,萬界湮滅,洪荒都破碎成十數塊。」
「敵人實在太多,太強,我們終究戰敗了。」
「慘敗~」`
畫中人慘笑,面對大勢,我才知道自己多麼弱小。
「還在,父親布局深遠,提前保留了我族火種。」
「直到一天,父親與叔叔離開了,他們要去尋找更強的力量,扭轉這一切。」
「我與父親的殘部留了下來。」
「我們東奔西走,躲避追殺。」
「失去父親他們的庇護,我們終究被逼上絕路。」
那日。
我看到了她。
她依舊那麼美,像一尊不染凡塵的天仙,而我卻這般狼狽。
她站在追殺者隊伍中,像是不認識我
一般。
我閉上眼,心中絞痛,重傷的我已經力竭。
就在天奴們要徹底滅殺我之際。
她找到機會出手救走了我。
畫中人笑了,黑洞洞的眼眶對準楚休。
楚休居然從他眼中看出了得意神情。
沒錯就是得意。
別問他為什麼能從一個瞎子眼中看到得意。
畫中人繼續道:「她帶著我逃亡,一路來到此地。」
她在戰鬥中升華,踏入半步仙帝,實力堪稱逆天。
一人對上八位同階強者,不僅不落下風,反而將他們壓制,我們兩人配合,很順利便將追兵一個個斬殺。
就在我們以為徹底安全之時。
天道力量降臨了。
她是天眷者,受到天道掌控。
天道命令她殺死當時已經重傷的我。
畫中人神色變得猙獰,右手五根手指狠狠扣入地面泥土之中,黑洞洞的眼眶中,滾出兩行漆黑黏稠的血淚。
「她跪在地上懇求天道放過我。」
「我第一次見到驕傲的她,以那樣的低姿態求人。」
「第一次見到道心堅如磐石的她哭泣落淚。」
畫中人獰笑:
「天道恨人族入骨,又豈會因為她而改變心意?」
「多次下令無果,天道暴怒,對她施展最惡毒的懲罰。」
「她真靈崩解,思維混亂,再也無法維持人身,化作本體。」
天道無法親自動手,又欲行趕盡殺絕之事,於是標記這方空間坐標。
引來無數灰霧怪物,湧入這方空間,試圖抹殺我們。
真靈徹底崩解,化作本體的她,僅僅只剩下本能,而她的本能就是保護著當時已經力竭的我。
她不斷殺戮,不斷殺戮,替我製造活下去,逃走的機會。
她為我付出這麼多。
我又豈會棄她而去。
我力竭戰死也好,這樣就能永遠留在此地陪伴她了。
畫中人站起身,走到巨大槐樹樹幹下,抬起右手輕輕撫摸槐樹根莖,動作輕柔得好似在撫摸情人的臉頰,生怕一用力就會弄疼她。
「這株槐樹便是她的本體。」
「作為先天特殊生命,乃天地間第一株槐樹,她的名字叫做「槐」」
「她是我的妻子,跟我楚姓,名為楚心槐!」
「而我名為楚安,父親希望我一生平平安安。」
「我的故事講完了。」
「父親!」
畫中人回過頭,黑洞洞的眼眶看向楚休,神色哀傷。
「抱歉,我讓您失望了。」
楚休搖頭,「無需向我道歉,我並不是他。」
他並沒有絲毫意外。
其實,故事聽到一半,他便猜到了畫中人身份。
畫中人見他如此,搖頭輕嘆,嗓音越發滄桑沙啞,「我自父親一滴真血中誕生。」
「因此,我與你的相貌才會如此相似。」
「戰死之後我的殘念奇蹟般存留了下來,布置了天路,接引天穹大陸的大帝來此。」
「我跟他們講述,天外天的現狀,姑且就這樣形容那個地方。」
「得知真相後,他們什麼表現?」楚休好奇的問。
畫中人「楚安」苦笑道:「千人千面,有人興奮,也有人畏懼。」
「他們通過天路去天外天了?」楚休繼續問。
「沒錯,一些人的確去了天外天。」
楚安摸了摸僵硬冰冷的臉頰,笑容古怪:「我懷疑當年我的隕落,都在父親的算計之中。」
「用他的話來形容,我這叫做NPC」
「清除天道留在他們身上的隱患之後,引導他們去下一關的NPC。」
「天道隱患?」
「你應該知道,天心印記,便是天道留在天穹大陸修士身上的隱患,我可以幫助他們清除隱患。」
「若是不清除隱患呢?」
「他們就會變成天眷者,也就是天奴。」
楚休聯想到了太易大帝,他當年,多半沒有及時來到天路,才會變成那副模樣。
"你為何會出現在這幅畫中?"
畫中人看向楚休,「畫中的我只是殘念的一部分。」
「真正的我依舊在這具肉身中。」
「父親,您前來天路,應是為尋人而來的吧?」
「二更,晚安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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