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後悔

  喬之萍就在這裡,看著他低著頭,認認真真的幫他處理傷口。

  他手指骨節分明,修長且白皙,掌心微微有些潮潤,上有複雜的掌紋。如果音樂老師看到,估計會說這樣的一雙手,適合彈鋼琴。他就用這樣談鋼琴的手指,小心且細緻的處理傷口,像是在彈奏一件樂器。

  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遮掩了眼底的情緒。工作期間,他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但是還有幾縷調皮的髮絲爭先恐後的凸顯出來,不僅不顯得頹喪,還多了幾分凌亂的美感。

  她跟在時野身邊,也有快兩個月了。

  雖然他們相遇是在七年前,結婚是三年前。

  但仔細一算,她跟時野七年相遇三年婚姻,相處時間還不如最近這兩個月多。

  而且,雖然相比前一個月,時野刻意的靠近,他們這個月,的確是工作太忙,反而沒多少時間親近。

  但是,她在這個月裡,學到的東西,比上個月要多得多。

  她對時野的了解,也比上個月要多得多。

  時野是一個頂級的獵人,在通常情況下,他清醒的蟄伏著,不動聲色的了解一切,等到捕獵的那一刻,再兇猛的露出獠牙,一擊斃命。

  可狩獵結束,到了掃尾階段,他又收回爪牙,不會把事情做絕。

  就算不繼承家業,靠他的本事,應該也能過得很好。

  這樣的人,愛情和女人在他的生命里,應該是占據極小極小的一部分,甚至於,沒有也無所謂。

  「好了。」

  喬之萍愣了一下,一抬頭,那邊時野已經抽回手,開始整理醫藥箱。

  等他一件件的把東西歸位,又轉頭看過來,發現喬之萍的眼神還在看著自己。

  如果是半個月前,時野可能會沾沾自喜的去撩撥她。

  但是在撩了好幾次她都不為所動以後,時野適時的把自己的情緒掩藏起來。

  生怕一個不小心做的太過分,那邊喬之萍直接炸了,一刀兩斷直接辭職。

  一個女人的離開,對時野來說不算什麼,但他不會接受自己的失敗。

  之前的三年,無數個助理,只要他想,稍稍勾勾小手指,就能吸引她們前赴後繼。再驕傲點的,略施手段,至少也能引得她們春心萌動。

  唯有喬之萍,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她喜歡錢,對工資看的特別重,但你要是送她禮物,她就會皺起小眉頭,懷疑你是不是另有所圖。

  她沒有男朋友,對前任郁斯年,好像也早已時過境遷。但面對他的靠近,無論是激烈的,還是溫柔的,好像都十分抗拒。

  時野甚至覺得,喬之萍是不是故意針對自己。

  雖然在他身邊工作,住在一個屋檐下,甚至他無比主動的接近她,她也能堅決把他推開。

  穆謹言比他認識更晚,但是跟她的關係,卻要好上不少。

  時野仔細的觀察過,雖然穆謹言明確的說了,想追求她,但到目前為止,喬之萍對穆謹言,似乎也沒有那種男女之間的感情。

  但是,如果穆謹言主動,她也未必不會對他傾心。

  畢竟,她的前任郁斯年,也是和穆謹言差不多類型的暖男。

  對很多人而言,宛宛類卿,有時候並不是真的有一個在心頭無比純潔的白月光,而是他喜歡這個類型的人,所以才會交往同款繼任。

  「謝謝。」喬之萍收回手,垂下眼眸。

  其實她不是個嬌氣的人,這點小傷沒什麼大不了的。

  以前她在後廚打工,燙傷劃傷多著呢。

  但是,剛剛面對時野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晃神,也是真的。

  她很明確的知道,剛剛的恍惚,並不是愛情。

  她只是有點感慨。

  在領證之初,她是想過,自己和時野會有如何的生活。

  哪怕她是代替姐姐嫁過來的聯姻工具,哪怕時野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自己一眼。

  她很早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和時野,和徐亦笙,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即使被認回了徐家,看似在身份上縮小了差距,但卻讓她絕望的感覺到,這二十二年的學識,教育,圈層,人脈,興趣,完全不是一個層次里的。

  領證前,民政局裡時野那個冷漠的眼神,給了她很大的刺激。

  她研一的時候,拿出了以往一面打工一面讀書的氣勢,拼命的報班,學網球,學交誼舞,學插花,學茶藝,學駕照,抽空還去做了牙齒矯正。研二,還去考了經濟金融方面的證書,就是希望自己能優秀一點,再優秀一點,能跟得上時野的腳步。

  但,在一天又一天的努力,一天又一天的等待中,時野真的如同結婚前簽訂的個婚前協定說的那樣,彼此財政獨立,生活自理,絕不會回頭看她一眼。

  她現在明白了,時野在這三年裡,應該沒找什么女人,也沒有和白月光藕斷絲連,基本被工作填滿。

  偶爾的休閒,應該是和兄弟們喝喝酒,一個又一個換助理,無聊的撩撥她們的情緒,高傲又無辜的看著她們逐漸愛上自己,再一腳踹開。

  他的生活里,從來沒有她的存在。

  七年前,初遇的她,會憧憬當時桀驁且囂張的時野。

  五年前,她大膽的跟時野春風一度。

  三年前,聽說聯姻對象是他後,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

  但現在,她不敢了。

  可能是她長大了,也可能,是她已經習慣了孤獨。

  時野就站在她面前,看見她不僅抽回了手,連身體也默默往後挪了一寸。

  隔得很近,即使她有意遮掩情緒,但肢體語言,還是能將她的內心世界展露無餘。

  她還是抗拒他的靠近,好像在她周身,設置了一個結界,只要他稍稍靠近一點,她就會往後退,一直退到安全距離之後。

  ——是因為,他已經結婚了嗎?

  時野以往,囂張的把婚戒一直戴在手上,即使去撩那些助理的時候,也從未摘下。

  但在此時此刻,他微微捏緊拳頭,金屬的戒圈,既是他聯姻的資本,也是束縛住他的枷鎖。

  三年前,和徐家那個養女結婚的時候,他沒有後悔過。

  但現在,他第一次,有點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