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神色肅然,語氣不善:「淮南王府這麼大,還不至於容不下一個姑娘家,況且,她已經進了門,去家祠拜見了王妃和太妃,便是淮南王府的人了,可放心在她自己的院子裡住著。」
衡豐茂面上一喜,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沒想到眼裡容不得沙子的淮南王,在軍中狠辣的王爺,對待女子竟會這般仁慈寬容,剛要行禮謝恩,慶幸自己把女兒嫁進了淮南王府,不料淮南王又開口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衡如蓉病著,你為人父母自會擔心,尋不到好醫生診治,還要遍訪名醫,怕是也沒什麼時間和精力了,軍馬的事情就交給霹騫去做吧,兩個馬場也交給霹騫一併打理。」
霹騫是最近的新起之秀,有勇有謀,且在淮南地界沒什麼根基,不像四郡郡守那般勢力盤根錯節。淮南王有意打壓四郡郡守,扶持新人幫婁縉建立基業,今日正好是一個機會。
衡豐茂聽到淮南王的決定,笑容僵在臉上,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靂,驚訝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淮南王此舉不僅罷了他的官,收了他的權,還將他的主要收入來源,馬場的生意給收回了,以後他這一家老小可該如何過活?
衡豐茂不甘心,眼中閃過一抹狠色,他不仁就不能怪自己不義,混了這麼多年,刀口上舔血,他也不是吃素的。
淮南王睨了他一眼,又開口了:「至於你嫡子衡如正如今的差事不做變動,你曾經給你的幾個庶子謀的差事也不變,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功業要建立。」
衡豐茂的腦袋立刻垂了下去,眸中的怒意和狠勁兒也消散殆盡,他若是敢有不服,若是有輕舉妄動,兒子女兒怕是都無法善終,他衡氏一族就要毀在自己手裡。
衡豐茂行了一個大禮:「謝王爺恩典,屬下日後雲遊尋醫為女兒治病,不能再為王爺分憂,還請王爺萬要保重身體!」
淮南王起身揮了揮手,示意眾人自行散去。
婁縉按照淮南王的吩咐派人去叫霹騫,等他從北川回來之後,立刻來書房找他。
婁鈞喝了一口溫熱的茶,唇角勾出一個不易察覺的滿意笑容。
……
容雅院裡,衡如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聽說父親被革職外放,短期內都不能回衡江,家裡的馬場也被收回,急火攻心,咳出一口血來。
「怎麼會這樣……」
她渾身泛紅,鼻子和喉嚨難受的厲害,但因為從小習武,身子底子好,性命無虞。
芙兒哭著擦了擦她嘴角的血,心疼道:「小姐莫急,身子要緊。」
「我竟沒想到,因為我的病會引出如此多的事端來。」
家族的權力被削弱,族人的未來受到影響,大業籌謀盡毀,比把她趕出王府,殺了她還要讓她難受。
衡如蓉自嘲地笑了笑,她頭一遭動了情,無端地喜歡上了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男人,就惹出了這麼大的事端來,真是慚愧。
因為她的衝動、大意,家族多年的籌謀毀於一旦,往後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兄長和幾個弟弟的身上了。
芙兒見她愁眉不展,生怕她再有個好歹,連忙勸道:「小姐,老爺經歷過大風大浪,一定會有法子的,興許……興許外放一段時間,王爺無人可用就把老爺召回來了。」
衡如蓉搖搖頭:「你不明白,王爺這是有意扶持新人了,怎會無人可用,而且,這次王爺是懷疑父親有外心了,王爺那邊是走不通了。」
衡如蓉忽而想起那天的情形:「芙兒,院子裡怎麼忽然會有那麼多柳絮?還有,我似乎看見蒲公英了,哪裡來的這些東西?」
芙兒哽咽:「奴婢聽說大公子的松風院新栽了許多柳樹,那蒲公英聽說是穗歲養的。」
衡如蓉愣了一下,原以為他對穗歲不過是憐憫同情,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她做到這樣的地步。
「好心機,好手段,是我小瞧她了。」
芙兒遞過來一杯溫水,怯生生地問道:「小姐,是不是他們發現了花圃那件事情其實是小姐動的手?那日若是小姐沒有出手,會不會就沒有這些事情了……」
婁鈞為了穗歲而故意引她發病暴露自己,穗歲也發現了那日是她暗中為之,所以設計報復,這些事情的源頭都是她衡如蓉自己引起的。
「如今後悔已經晚了,既然我留在這府里,就要一直斗下去。」
她原本想著,聽從家中的安排嫁進淮南王府,當個花瓶擺設,時不時地給家族送些情報消息回去就好,可如今卻是不成了。
她縱使對婁縉無情無義,也要仰仗他生活,淮南王早晚是要歸西的,且如今失去了信任已經指望不上了,將來,衡氏一族的興復,就是婁縉一句話的事情。
以後,無論她是否願意,都要去討婁縉的歡心了。
「芙兒,以後不要再叫我小姐,叫我側妃。」
「還有,去暗中打聽打聽世子的喜好,多使些銀子,和凌雲院的丫鬟小廝們處好關係。」
芙兒見衡如蓉打起了精神,雙眼都亮了起來:「是,小……側妃,奴婢這就去辦!」
……
賞花宴結束後,王府內的丫鬟們開始收拾殘局,尤其是到處飄散的柳絮就清理了許久。
因為賓客們離場離的早,酒肉飯菜剩下不少,江澧沅一聲令下將這些東西都賞給了今日當值的下人,下人們高高興興地吃肉吃糕點,一時間,竟是對江澧沅這個最近沒什麼存在感的世子妃產生了些許的好印象。
晚上,王府內外漸漸寧靜了下來。
穗歲將屋子外面曬陽光的花都搬進了屋子裡,才搬完,偏殿的門就被人一腳踹開。
婁縉臉色黑沉地站在門口,身上帶著酒氣:「你是不是見不得王府好?一日安寧的日子都過不了,偏要鬧的雞飛狗跳的?」
「從前是挑撥離間,借刀殺人,現在連蒲公英都用上了,你還有什麼腌臢手段是我不知道的?」
穗歲抬起頭,行了一禮:「奴婢不敢,奴婢不明白世子在說什麼。」
婁縉煩躁地大步上前:「若不是漫天飄散的蒲公英,衡如蓉怎麼會喘症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