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兒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最後實在不好意思再在這裡坐著,一跺腳一撇嘴帶著丫鬟提前離席了。
這次的宴席是分席而坐,閨秀夫人們坐在一邊,官員和公子們坐在另一邊,吃過飯後,三三兩兩地在院子裡走著,參觀憶園。
穗歲去的北院的一個小亭子裡稍稍坐下休息,冬鶯和冬鵲蹲在地上給她按腿,她原本晚上被婁鈞翻來覆去地要,這雙腿就有些發酸無力,今日更是站了這大半日,雙腿都有些發顫。
「冬鶯,張嘴,冬鵲,張嘴。」
兩個丫鬟聽話地齊齊抬頭,穗歲往二人的嘴巴里各塞了一塊糖,笑道:「甜嗎?」
兩個小丫鬟用力地點頭,眼睛亮晶晶的:「甜!」
她們二人陪著她一直在前院忙碌,連口飯也沒吃上一口,這會兒肯定是餓了,吃塊糖能緩解緩解飢餓的感覺。
穗歲將幾塊糖往冬鶯的手裡一塞:「拿去給松蓮和松勤,他們陪著侯爺,想來也是一直都沒有吃東西。」
冬鶯走了之後,冬鵲繼續給穗歲按腿,她正看著冬鶯離開的背影想著今日的宴席上是否有疏忽了的不妥的地方,現在還來得及補救,忽而感覺大腿上痒痒的,笑道:「冬鵲你又皮了是不是?好好按!」
穗歲揚起手裡正準備拍冬鵲的頭,低頭一看,大腿上的哪裡是冬鵲的手,而是一雙小小的軟乎乎的白胖胖的小嫩手。
穗歲愣神的功夫,奶乎乎糯嘰嘰的小糰子已經爬上了穗歲的腿,小糰子眨巴著大眼睛,盯著穗歲的臉看:「好漂亮的姐姐!」
「你是新來的嗎?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簡依冉的意思是她是不是新來京城的,京城各家的宴會她幾乎都跟著父親去過了,若是曾經見過這麼漂亮的姐姐,她肯定會記得的。
簡依冉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嘴唇:「剛才姐姐拿著的是糖嗎?冉冉可以嘗一嘗嗎?」
小姑娘的臉蛋肉嘟嘟的,鼓著腮幫子,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期待。
穗歲有些為難地瞧著她,方才她手裡剩下的那些糖都給冬鶯拿走了,這會兒身上並沒有剩下的。
「簡依冉,過來!」
正猶豫著怎麼才能不讓這個小丫頭失望,身後忽而傳來一個男人略帶威嚴和怒意的嗓音,穗歲的身子一僵,僵硬的竟是無法轉動身體。
這聲音……是婁縉?
不僅穗歲有些緊張,簡依冉更是害怕地渾身哆嗦,往上一竄,從穗歲的大腿上鑽到了穗歲的懷裡,在她的懷裡拱了拱,死死地抱著她,兩隻胳膊和兩隻腿像是八爪魚一般,纏繞在穗歲的身上,抓著她的衣裳不撒手。
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多了幾分不耐煩,命令道:「簡依冉,我數到三,你給我過來!」
懷裡的小人兒抖的更厲害了,穗歲依舊沒有回過神來,冬鶯拽了拽她的袖子,穗歲才回過神來站了起來,不知為何自己會這麼緊張,也不明白自己再次聽到婁縉的聲音為何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這時,說話的男人已經走到了穗歲的面前,穗歲這才看清面前的男子,他不是婁縉,而是一個他從未見過,很是面生的男子。
男人身形高大,身穿素青色的長袍,長袍上沒有任何繁複的花紋,只是簡單的素色。
他的面容剛毅而深邃,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那雙眼睛深邃睿智,卻透露出幾分和年齡不符的滄桑之感,似乎是極其操心,勞心勞力的一個人。
穗歲長舒了一口氣,是了,婁縉不可能這樣這樣稱呼她,更不可能這樣客客氣氣地和她說話。
只是,他說話的聲音怎麼會和婁縉這樣像?就連身形都很像。
簡越澤在穗歲面前站定,不好伸手去抱她懷裡的女兒,只好微微彎腰拱了拱手,充滿歉意地看著她:「夫人,小女無知,行為莽撞,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婁鈞因為擔心穗歲太過勞累,想讓她去吃些東西休息一會兒,聽下人說她在這裡便過來尋她。
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穗歲懷裡抱著一個軟乎乎的可愛女娃娃,對面站著一個身形和聲音都和婁縉幾位相似的男人。
那人是婁縉嗎?他是來侯府和他搶穗歲的嗎?
他的腳步猛地停住,雙眼中透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愕,拳頭不自覺地漸漸握緊,心像是被數根銀針刺了一下,呼吸都顯得格外沉重。
這場面,似乎是婁縉和穗歲一家三口幸福美滿,而自己是一個局外人……
他有些恍惚,竟是無法判斷眼前的景象是夢境還是現實。
松勤旁觀者清,在婁鈞身旁小聲提醒道:「主子,淮南王世子並沒有進京,此人雖然和婁縉很像,但屬下看到過這人的名帖,是簡家家主簡越澤。」
婁鈞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心情後抬腳緩步離開。
穗歲感覺有人過來了,轉頭去看卻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蹤影。
她抱著懷裡的小糰子,那小糰子就像是一塊粘糖一樣黏在她的身上,她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拍了拍她的背:「你父親來找你了。」
簡依冉軟乎乎的聲音里伴隨著濃重的鼻音:「姐姐身上好香,冉冉能不能留在府上和姐姐一起睡?爹爹好兇,冉冉害怕……」
簡越澤聽著,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你在說什麼胡話!快點給我從夫人的身上下來!」
簡依冉不敢再躲在穗歲的懷裡,她早晚都是要回家的,若是再不聽話和父親回去,怕是回去了要吃苦頭。
她極其不情願地慢慢地鬆開了緊緊抓著她衣裳的手,穗歲不能和簡越澤有接觸,便慢慢地將簡依冉穩穩地放在了石墩上。
簡依冉一雙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著穗歲,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裡面滿是淚水。
穗歲擦乾簡依冉臉上的淚,柔聲說道:「乖,天色不早了和你父親回去吧,若是喜歡這裡,你可以常來玩兒。」
簡依冉點點頭,低垂著腦袋從石墩上下來,慢吞吞地走到簡越澤身旁,抬頭張開了雙臂。
看著女兒這可憐兮兮要抱抱的樣子,簡越澤心裡的火氣忽而就全消了,彎腰將她抱起來對穗歲微微頷首後離開。
冬鵲疑惑地撓了撓頭:「夫人,這人是誰啊?來吃席的小孩子們多半是夫人們在帶著的,男人帶孩子的倒是少見。」
穗歲搖搖頭,她一直在女賓這邊忙碌,並不認得此人:「走吧,我們去前院送送客人。」
侯府的前院,賓客們陸陸續續地離開,婁鈞將男賓們都送走後,和欒竹、笛子安坐在一處吃飯。
欒竹和笛子安都餓慘了,好友第一次辦喬遷宴,他們也幫著和眾人寒暄,沒顧得上吃飯,這會兒終於能動筷子了,二人胡亂地夾著菜往嘴裡塞。
幾口酒肉下肚,二人舒坦地靠在座椅上,欒竹見婁鈞紋絲不動,問道:「剛才你一直在忙,好不容易能坐下吃口東西,怎麼不動筷子?」
婁鈞深思飄遠,喃喃自語:「他的聲音,和婁縉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