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寧摸不清他是什麼意思,「嗯,難道不行嗎?」
裴如衍目光深邃,想說什麼,又怕言辭不當,最終只道:「行。」
就一個字。
沈桑寧看他惜字如金的樣子,沒由來的又是一陣無語,乾脆走到他前頭。
她快步走在前面。
這下,身後的男人腳步倒是不慢了。
裴如衍兩步就跟了上來,他神色複雜地盯著她的頭頂,一路無言,直到快到膳廳,才再度開口——
「夫人。」
好幾天都沒聽見這稱呼了,上回他喊的還是沈桑寧呢。
她腳步突然停下,沒好氣道:「喊誰呢——」
話音還未落下,就被後頭的人撞沒了。
她甚至懷疑裴如衍是不是故意的,怎麼就撞上來了呢。
沈桑寧下意識護著肚子,手腕被男人拉住,沒讓她摔倒。
她皺著眉,後怕地捶他一下,「你撞我幹嘛。」
「抱歉,走太近了。」他道。
「那你就走遠一些啊!」她惱道。
裴如衍打量著她嫌棄的神色,心就像被扎了一下,默默收回了手,「我是想說,不管發生什麼,我們到底是夫妻,人前體面還是要有。」
沈桑寧原本只是被撞得後怕,聞言抬眸,不可置信道:「你在書房多日,就琢磨出這個?以後只想做表面夫妻了是嗎?」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心緒,還是忍不住諷刺地笑,「裴如衍,再這麼下去,你沒被氣死,我先被你氣死了!」
殊不知,裴如衍耳邊來回閃過「氣死」兩字,他眉心皺起一道深深的溝壑。
沈桑寧轉頭就走,不再理他。
身後,傳來裴如衍的聲音,「你別……」
她跑遠了,後頭的話,沒再聽見。
率先一步到了膳廳。
虞氏已經在了,看見她進來,又朝她身後看了眼,沒瞧見裴如衍,掩下了神色,「我讓衍兒去接你,怎麼沒一起來?」
呵,原來還是婆母的主意,否則裴如衍都不會去找她吧!
不管心裡怎麼想,沈桑寧面上都得揚起淺笑,「母親費心了,可能是趕巧了,路上沒碰見他。」
「這樣啊。」虞氏意味深長,沒再多言。
沒過多久,裴如衍和寧國公都到了。
寧國公坐在了虞氏身側,裴如衍自然要坐在沈桑寧身邊。
這頭還沒徹底落座,門外一抹小身影腳程極快地走了進來。
齊行舟規規矩矩地給寧國公夫婦行禮,然後一本正經地擠到了沈桑寧和裴如衍的中間。
虞氏見狀,清了清嗓子,「阿舟,你來我這裡。」
齊行舟很少不聽話,這算是頭一次,但面上還是極為規矩的,「我想和姐姐,姐夫坐在一起。」
聞言,還沒落座的裴如衍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剛想開口,就聽沈桑寧向虞氏請示——
「母親,就讓阿舟和我坐在一起吧。」
她開了口,虞氏不好再多說什麼。
裴如衍平靜地掃了她一眼,此刻齊行舟已經擠在兩人中間,他垂下眸,往邊上移了一個位置。
「裴徹呢。」寧國公突然開口。
裴如衍淡淡道:「在釣魚。」
寧國公吩咐人,將裴徹抓了過來,連同裴徹釣到的魚。
裴徹將魚拿給了下人,還特意吩咐,「正好給父親母親,還有兄嫂補補身子。」
寧國公冷嗤,「就你機靈,那本來就是家裡養的魚。」
段姨娘捧著小碗,在一側給虞氏夾著菜,聽聞忍不住笑了聲,裴徹摸著鼻子坐下,克制著自己沒去看沈桑寧。
一張八仙桌上,人都沒有坐滿,顯得公府人丁稀薄。
按照規矩,大日子裡妾室是不能上桌吃飯的,不然怎麼也能湊滿一桌人。
還是虞氏念起,吩咐鄒嬤嬤,「給福華園也準備些菜過去,懷著孩子要吃得好些,省得說我們公府苛待了她。」
鄒嬤嬤應下就出去準備了,段姨娘拍著馬屁,「夫人心善,否則誰還能想起她來啊。」
「老二。」虞氏突然道。
裴徹當即放下筷子,十分恭敬,「母親。」
虞氏不容置喙地開口,「按照規矩,你今日該住在家中,另外,小沈氏既懷了你的孩子,你稍後還是去看一眼吧。」
「……是,都聽母親的。」
裴徹不情不願,語罷,不自覺地偷偷朝沈桑寧投去目光。
後者根本沒抬頭。
裴徹心中空落落的,卻驀然發冷,視線偏移,猝不及防地和兄長對上目光。
裴如衍眸光森冷,別有深意地道——
「二弟,多吃點碗裡的,別餓壞了。」
有父母在場,只能言盡於此。
裴徹低頭,一邊段姨娘還在給他碗裡夾菜,很快堆成小山。
聞言,沈桑寧頭都沒抬,給齊行舟舀了一勺湯。
齊行舟腮幫子鼓鼓的,將菜都咽下後,低聲道謝,「謝謝阿姐。」
突然,橫生出一雙筷子。
隔著齊行舟,夾著牛肉片放在沈桑寧的碗裡。
她這才抬頭望去,看見裴如衍的側顏。
若無其事的,就好像不是他夾的菜一樣。
這算什麼?這就是他說的,人前體面的夫妻?所以給她夾一筷子菜?
沈桑寧緊抿著唇,不好發作。
隨即,齊行舟悄悄伸出筷子,將她碗裡的牛肉夾到自己碗裡。
然後瞥了眼她,看她沒生氣,又伸手去夾盤子裡的牛肉,再放到她碗裡。
他揚了揚下巴,仿佛在說——
阿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