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這種日子跟喪夫有什麼區別?

  主僕倆回了公府,紫靈跟在後面,聽著她嘆了幾十次氣。

  回到房裡整理帳目時,也連連嘆息。

  那帳本來回翻頁,捏著筆拿起又放下,總落不到歸處。

  玉翡見了,輕聲細語地安慰道:「少夫人若是累了,不如先休息?您不用太過擔憂,夫妻間鬧些矛盾,過幾日自然而然就好了,世子待您好,滿府都看在眼裡,他不會捨得同您置氣太久的。」

  沈桑寧一聽,深知玉翡誤會了。

  誤會她是因裴如衍而心煩意亂。

  不過一經提醒,想到與裴如衍的矛盾,她心裡只會更煩。

  便問,「他下朝回來了嗎?」

  玉翡一直都在青雲院待著,當然不知,「奴婢去前院瞧瞧?」

  沈桑寧又一嘆息,「你去請他來見我,他若不來……罷了,他肯定不來,還是我親自去吧。」

  既想與他和好,也想跟他傾訴。

  她滿腔心事,只想跟他一個人說,也只能跟他一個人說。

  反正處理帳本也靜不下心來,她便起身走出去。

  每走兩步又退了回來,「有榔頭嗎?」

  萬一他又鎖書房,將她關在外面,她總得做好完全準備才行。

  玉翡眼中閃過驚駭,想問一句,卻被紫靈搶了先——

  「有斧頭!」

  紫靈總是跟張媽媽學做菜,曉得劈柴的斧頭放在哪裡,問都不問就去拿了來。

  沈桑寧讓她拿著,「你找件衣物蓋在斧頭上,別叫別人看見。」

  不然,院裡下人還以為她要幹仗呢。

  有失體面。

  主僕倆與平常一樣端莊,但還沒到書房門口,在書房院外的那扇門就被攔下了。

  護衛道:「少夫人,世子說不讓任何人打擾。」

  從前也沒這種吩咐,每次不想見她,就搞這種。

  什麼任何人,可不就是針對她嗎!

  沈桑寧真是氣笑了,那斧頭也白準備了。

  竟然是連砸鎖的機會也不給她了。

  「我不進去,那我說話,你給傳進去。」她道。

  護衛點頭,「少夫人請說。」

  沈桑寧皮笑肉不笑地扯嘴角,「你就說,有本事他一輩子別出來。」

  護衛面上懊悔,有點不想傳話了。

  「還不去?」她催促。

  護衛腳上就跟灌了鉛似的,為難地往裡走,但走得很慢,有種從容赴死之態。

  沒過多久,護衛就出來了,「世子說,您沒事別來了。」

  「誰說我沒事了,我都見不到他的面,我怎麼說事?你把這句話,也去傳了。」沈桑寧無語。

  護衛不敢直視她,「世子說了,不讓傳話了。」

  「呵,」她氣得想砍點什麼,「那你把陳書喊出來。」

  護衛又開始為難了,迫於她的管家之權,還是進去了。

  於是為難的人又多了一個。

  陳書臉色晦暗,走出來時有立馬換上一副笑臉,「少夫人,世子在忙,您理解理解。」

  陳書極其不願意夾在中間做人。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不清楚世子因什麼生氣,但回頭和了好,他肯定落不到好。

  就怕少夫人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豈料她沒頭沒尾地問——

  「昨天雞肉好吃嗎?」

  「啊?」陳書一愣,「好,好吃的呀。」

  沈桑寧深吸一口氣,意味深長地笑道:「好,你也是辛苦了,我不讓你傳話,他這種看似大度,實則斤斤計較、小肚雞腸還不聽人解釋、解釋了又不信、不信還要把自己鎖起來的人,給他傳話也是費勁,只會平白勞累別人。」

  「他要在裡頭待一輩子都隨他,就是辛苦了你們,還得陪著他玩這種幼稚的把戲,我七歲的時候都不會這樣了,有什麼話不說開,顧著自己生悶氣有什麼意思,雙方都不高興,損人也不利己。」

  「誰家夫妻吵架是這樣,真想吵架,就大大方方地吵一架,把不滿都宣洩出來,都比不說話要好,這種日子跟喪夫有什麼區別?要是打定主意不想好好過,那就別過好了……算了,我不說了,不然說太多了。」

  一句句話,中途都不帶停頓的。

  明明面帶微笑,言語中卻都是刺人的話。

  陳書聽得後背起汗,往後扭頭看世子沒出來才放心,「少夫人,求求您別說了。」

  「怎麼,我哪句說錯了?」她仿佛不解。

  身後拿著斧頭的紫靈附和,「就是就是,世子淨欺負人,少夫人氣得一宿都沒合眼,這不是虐待我們少夫人嗎?」

  陳書抬袖擦擦汗。

  沈桑寧看他這樣,嘴角笑笑,「我不為難你,我也就是一時氣惱,你可不用將這些話傳給他聽。」

  她眼底狡黠,將煩惱留下,轉身離開。

  陳書看她遠去的背影,才鬆口氣。

  這哪裡是沒為難,不是已經為難了嗎?

  可是她一人為難還不夠,更恐怖的還在後頭等待他。

  陳書認命地走進院裡,在書房外徘徊,站得老遠,也不進去。

  直到裡頭一道冷呵,「進來!」

  陳書閉了閉眼。

  什麼不讓任何人打擾,根本就是託詞,少夫人前腳找了他,後腳世子就叫他進去。

  還能是說什麼?

  不就是傳話麼,明明少夫人都說不用傳話的。

  陳書認命地走進書房,房內四處放置了冰,比外頭涼快了不知多少。

  可少夫人的那些話,直讓他冷汗直流。

  這要傳哪句呀?能不能說自己忘了?

  他悄悄抬眼,發覺世子都沒看他。

  裴如衍站在窗戶邊,背對著陳書,嗓音比那冰塊更容易讓人降溫——

  「她跟你說什麼了?」

  話音落下時,破碎的小冰塊從他五指散落,清脆地落在地上,化了一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