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不大,陳設簡單,唯一能躲人的地方,不是床榻下,就是那個顯眼的方角衣櫃。
裴徹響起上回在門外聽見的動靜,毫不猶豫地踏步過去,朝衣櫃伸手。
手沒碰到櫃門,卻碰到了周韜的胸。
周韜雙手張開,擋在櫃前,「千戶,你這是做什麼,這裡是我家,你太無禮了!就算你是千戶,也不能隨意踐踏我。」
「踐踏?你好意思說我踐踏你?」裴徹聲音驟然提高,「上回被你藏在屋裡的女子是誰,你自己說。」
周韜面色一滯。
沈桑寧讓護衛守著門,踏進屋內,就見周韜被裴徹大力推開後險些沒站穩。
她帶來的丫鬟婆子都是見過「大場面」的,眼神交匯一番,就上前掰住周韜的雙臂,不讓其亂動。
「這是我家!你們欺人太甚!」周韜亂喊著。
沈桑寧目光掃去,「若是想讓外人都知曉,你就再喊大聲些。」
不過威脅一句,周韜還真的老實了。
可見其心虛,等同於不打自招。
沈桑寧不再看他,下一瞬,櫃門被裴徹打開。
衣櫃中,沒有人。
但,有一團被衣物遮蓋住的東西。
裴徹嗤笑,「還真沒有人啊。」
此言一出,周韜驚疑地鬆了口氣。
眾目睽睽之下,裴徹將柜子門關上,後退兩步,「看來是弄錯了。」
沈桑寧從裴徹眼中看出閃過的戲謔之色,心知他是故意之舉。
唯有周韜看不懂人眼色,「哎,我就說你們該是誤會什麼了,怎麼能闖進我家裡呢,罷了罷了。」
等周韜說完,裴徹朝房中婆子招了招手。
幾個蠻力的婆子雖然沒抓過奸,但都自覺馬上要開啟頭一回抓姦了。
幾人意會,面上兇悍,一個健步上前將衣櫃再次拉開。
這回有人了。
女人髮髻凌亂,正在喘氣。
是剛從衣物堆里鑽出來透氣呢,卻不料被殺了個回馬槍,嚇得說不出話來。
「沈、妙、儀!」
裴徹盯著柜子里的人,齒間咬出的字森冷至極,「你自己說說,這柜子你藏了幾回了。」
沈桑寧也清楚地看見了沈妙儀花容失色。
聽裴徹這意思,好像知道沈妙儀藏了很多回似的。
這會兒,沈妙儀哪敢說話,手裡攥著的衣物就想遮臉。
「二少夫人,請吧!」
婆子長得一副兇相,說完見裡頭人不動,於是笑了起來,滲人的很,「看來二少夫人是想讓老奴們請你。」
幾個婆子一擁上前,將柜子里的人攥出,連帶將周韜的衣物都扯了出來。
櫃中美人,被婆子們按在地上,狼狽至極,「放開我!」
周韜現在,比沈妙儀還緊張害怕,臉色慘白,沒見過世面的他,不敢開腔,默默減少存在感。
沈桑寧稍微離這兩人遠些,免得萬一發瘋誤傷了她。
然後,她才緩緩開口,「多久了?」
這對男女都沒給答覆。
紫靈皺眉,氣勢洶洶,「少夫人問,你們通姦多久了!怎麼是聽不懂人話嗎?」
周韜緘默,不敢承認通姦,眼神朝沈妙儀瞅去。
還是無人回答。
裴徹靠著牆,抱起雙臂,「皇家圍獵之前,兩人便已通姦。」
許是通姦兩字頻繁刺激了沈妙儀,掙紮起來,死死盯著沈桑寧,「你是不是就希望我是通姦來的?故意帶這些人?」
「我告訴你們,我沒有通姦!我沒有!」
瘦弱的身體,現在如同受了刺激,比過年的豬還難按。
「按住,按牢了呀!」紫靈指揮的同時,不忘護在沈桑寧身前。
沈桑寧走近一步,居高臨下,「若你清白,為何要以回伯府之名,頻頻暗中來此?還往柜子里躲?」
被死死按住的沈妙儀悽慘一笑,「周韜是我在周家的堂兄,我來看看他,怎麼了?你們大張旗鼓來這,不就是要將罪名安我頭上嗎?我當然要躲了!但你們又不曾捉姦在床,憑什麼污衊我!」
簡直是不知所謂,一堆歪理。
沈桑寧都聽笑了。
裴徹先聽不下去,「堂兄?哪門子的堂兄,你沈妙儀不是向來嫌棄周家嗎,你能認下這個堂兄?」
說到這,輕嘲地笑了,「何況,你又不是周家親骨肉,這算哪門子堂兄。」
「什麼?!」周韜面色驟變,「她不是周家骨肉,她不是我堂妹?那她是誰家的?」
裴徹輕描淡寫地回答,「沈家。」
周韜驚駭又憤怒,甩開身側婆子的桎梏,快步過去,憤慨地指著沈妙儀——
「你,你們……你們母女要不要臉!我堂伯父生前對你們不好嗎?我非要為他討回個公道不可!」
沈妙儀氣到唇瓣顫抖,「你閉嘴!有人污衊我們通姦!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兩人爭吵起來,沈桑寧默不作聲,轉頭環顧起四壁。
素雲去哪兒了?
屋內能藏人的地方不多,沈桑寧朝婆子看了一眼。
後者心領神會,趴到床下,嘿嘿一笑,「喲,素雲姑娘躺床下做什麼。」
不待婆子抓人,素雲就自己爬出來了。
素雲靠著牆壁,低著頭,瑟瑟發抖。
彼時,與周韜爭吵的沈妙儀卻如同看見救命稻草,「是她!」
沈妙儀趁婆子鬆懈時,甩掉婆子的手,飛快起身跑到素雲身側,提起素雲的手,振振有詞——
「是素雲,素雲與我堂兄——周韜有情,她們私定終身被我發現,之前出府就是想和周韜談素雲的婚事,今日也是,我們躲在柜子和床下,是不想被人誤會,畢竟孤男寡女。」
素雲眼中閃過震驚,被沈妙儀瞪了一眼,內心掙扎片刻,後垂下眸,「是,在周總旗第一次上府時,奴婢便心儀周總旗,與周總旗生情。」
「周總旗?」沈桑寧反問。
在場哪來的周總旗?
連周韜都怔愣片刻,想通了什麼,目光朝沈妙儀投去,忍不住狂笑。
不知道在自嘲還是在嘲笑別人。
笑聲持續好一會兒,裴徹一拳揮了過去,「笑什麼笑。」
周韜不敢還手,擦了擦嘴角血跡,「事實就是堂妹說的那樣,素雲模樣生的好看,在公府的茅廁外,我們一見鍾情。」
周韜權衡利弊後,深情地回憶,「她告訴我,她是公府的表小姐,我怕我的身份配不上她,便冒充了京機衛總旗的身份,並告訴她,我備受上峰器重,很快會被提拔,再後來我們頻頻相約,前幾日卻忽然聯絡不上,我藉口找玉佩上門,才發現素雲只是個丫鬟。」
「什麼意思?」沈妙儀憋不住了,「什麼叫冒充?你,你不是總旗?」
最後一問,她聲尖銳,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