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寧沒來得及拆禮物,因為姜璃來了。
姜璃和姜夫人先去拜訪了虞氏,虞氏那邊差人將沈桑寧請了過去。
她到時,姜夫人正抓著虞氏的手訴苦,「那次二皇子把我家璃兒抓去,回來後我們沒敢伸張,又怕將來會有傳言遭人話柄,就給璃兒許了她表哥。」
沈桑寧落座,默默聽著,見姜璃緊抿著唇,不太高興的樣子。
可她記得,前世姜璃是喜歡那位表哥的,表哥是姜璃姨母之子,一個沒落的書香門第,家境清寒,比不上姜家的門第底蘊。
正因有了二皇子綁架這事,姜家才容許姜璃嫁給清寒表哥,對姜璃來說,是甘之如飴。
「璃兒對這婚事也滿意,結果前幾日璃兒當眾跳了護城河,雖說二皇子疏散了路人,可眾目睽睽之下,哪裡堵得住悠悠之口,說得真難聽,明明我家璃兒是被女護衛撈起來的,他們卻說是男人。」
姜夫人沮喪地嘆一聲,「昨個兒,我姐姐就委婉地與我說要退親,也不管傳言真假,氣煞人也,到底誰配不上誰啊!」
虞氏目光慈愛,「堅毅勇敢的姑娘不多見,是他們沒眼光,你家璃兒是為救我家媳婦,我們國公府不會坐視不理,璃兒若看上哪家兒郎,我親自上門說媒。」
姜夫人安下心,正要點頭,卻聽姜璃禮貌反駁——
「多謝伯母好意,只是我如今,不想嫁人了。」
姜璃和姜夫人對視一眼,後者皺眉嗔怒。
虞氏淡定地吹了吹熱茶,後道:「桑寧,你帶姜小姐去敘敘舊吧。」
姜璃也不好違逆長輩,只能隨沈桑寧出去了。
青雲院。
姜璃看見庭院裡種著的花草,「沈姐姐,這些都是你種的嗎?」
沈桑寧說實話,「有些是我夫君種的。」
「你們真有閒情雅致。」姜璃感嘆。
沈桑寧讓她坐下,「你和你表哥的婚事,你是何打算?」
「黃都黃了,虧我還以為表哥與我心意相通,會贊同我的做法,沒想到他也這麼俗不可耐。」姜璃想想都還氣。
前世的軌跡,已經發生偏移。
沈桑寧斟酌著開口,「我覺得有一事,還是該告訴你,我瞧二皇子像是對你有意。」
卻見姜璃一驚,「我怎麼不知道?沈姐姐從哪裡看出的?」
聞言,她有些無奈,「你忘了,是他讓人撈你上來,還疏散人群,怕對你名聲有損。」
語罷,房中靜默了會兒,姜璃茫然地消化著信息,努力回想,半晌後,忿忿道——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像二皇子這般心思不正的人,怎麼會救人呢!」
頓了頓,姜璃鼓起腮幫,「連我表哥都靠不住,二皇子就更加了,我才不會喜歡這種壞男人,也不想嫁人了!我要隨我祖父去揚州。」
沈桑寧眼皮一跳,「揚州?」
姜璃不開玩笑,「嗯,陛下要重新重用我祖父,讓他去揚州修堤建壩。」
命運軌跡豈止偏移,簡直離譜。
沈桑寧沒想到,皇帝會派姜璃的祖父去修建堤壩,饒是姜璃的祖父曾擔任河堤官,有經驗,可他都致仕好幾年了……
「這可是苦差事,你祖父的身體能吃得消?」她欲言又止。
姜璃理所當然,「我祖父在家閒著才會有病,陛下多半是看我家兩袖清風,我爹又是御史中丞,相信我祖父不會貪,特意將祖父召進宮去委以重任,我祖父從宮裡出來,我看他眼裡都有光了!不過我不放心,我一定要跟著去。」
離前世的揚州洪災,已經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了。
這三個月內,姜太爺是否能成功築堤,會遇上什麼危險,都不得而知。
沈桑寧不由提醒道:「這修建河道於清官來說,是個苦差,會挨很多冷眼。且入秋後定會有暴雨,堤壩一日未成,揚州的危險就多一分,你確定要去?」
姜璃堅定點頭,「還有什麼比京城規矩更可怕的?我會游水,即便真有危險,我還能救人,去了揚州也能保護祖父,至於名聲什麼的,反正我已經沒了,不在乎更差一些。」
「反正我也不指望嫁人了,這世上的男人,沒一個靠得住。」
沈桑寧聽這話,意味深長地抿了抿唇,還點頭。
希望不屬於京城的雲雀,這一世,能飛去嚮往的地方。
忽聽門外傳來玉翡的聲音,「世子,您回來了?」
緊接著,是裴如衍咳嗽的聲音。
沈桑寧將門打開,果然看見他站在門外,「你何時在這兒的?」
「剛剛,」裴如衍捧著一個精緻的盒子,「這個給你,你們先聊。」
他無意打擾,將木盒遞給她,就轉身離去。
沈桑寧將木盒放在桌上,瞥見姜璃一臉懊惱,「你又怎麼了?」
「沈姐姐,我……」姜璃再三緘默,「你家世子會不會聽見我那句話了?」
「哪句?」
「這世上的男人都靠不住。」
沈桑寧恍然,卻不懂她的擔憂,「聽見就聽見,能怎樣?」
姜璃一言難盡,「他會不會誤會、生氣?以為你認為他靠不住?」
這毫無邏輯的發言,害得沈桑寧笑了一下——
「這是你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姜璃一愣,覺得也是,「可,你剛才也點頭了。」
點頭能代表啥,門關著呢,誰看得見。
沈桑寧再次點頭,「某種程度上,我是能認同你的觀點,但還好,我剛才沒附和你。」
否則以裴如衍那個脾氣,恐怕要多想了。
姜璃如遇知己,「是吧,沈姐姐也覺得男人靠不住,難怪你要自己做生意呢,難怪我第一眼見你,就覺得一見如故!」
兩人稍微多聊兩句,姜夫人就派人來把姜璃喊走,回了姜家。
姜璃前腳剛走,裴如衍就回來了。
都沒空隙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一直候著呢。
沈桑寧正好有事問他,「陛下要派姜太爺去修堤?」
「嗯,姜太爺有經驗,隨行的還有別人,」裴如衍目光隱晦地落在木盒上,「你怎麼不拆?」
「這是何物?」她問。
裴如衍溫聲道:「回來路上偶然看見的,覺得不錯,想送與你。」
沈桑寧輕手輕腳將木盒打開,裡面是精緻的沉木梳,上面刻著「贈吾妻,央央」,梳尾繫著小巧的同心結流蘇。
結髮同心,以梳為禮。
沈桑寧嘴角彎彎,將梳子握在手中,聽他問——
「喜歡嗎?」
她點點頭,也沒點破他那句「回來路上偶然看見的」。
「這是什麼?」裴如衍疑惑地看著另外兩個禮盒。
沈桑寧看過去,「這是二弟送來的,說是賠禮。」
「又賠禮?」裴如衍嗓音微沉。
明明都已經原諒了,怎麼還天天送禮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如衍親自將藍色禮盒打開,是一條男款腰帶,他伸手想去碰粉色的那隻禮盒,還沒碰到鎖扣,在空中頓住。
他徵求她的意見,「可以開嗎?」
沈桑寧毫不在意,「當然。」
粉色的禮盒很快也被他打開,金燦燦的一把小梳子赫然呈現。
兩兄弟送的禮,都是梳子。
可那有小叔子送梳子給嫂嫂的?
沈桑寧皺眉,她非常懷疑,這是在暗示什麼。
難道,裴徹真的記起她來了?
她還在思考,反觀裴如衍,不悅都要溢出來了——
「來人,把裴徹叫來!」
顯然,他因為這把梳子,生氣了。
下人正要去喊人,裴如衍反悔了,「等等。」
「我親自去一趟。」他拿著梳子,欲離開。
沈桑寧自然是要跟上的,卻被他按住,「夫人等我回來。」
說著,裴如衍又折返,將那條腰帶一併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