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金軍被暫時壓制,不過很快也發現景軍意圖。
金軍守將很聰明,很快就將兵力就集中在護城河方向,儘量依託女牆往下丟落石,還搶修城牆正面高樓的床子弩,對填河的輔兵造成一定殺傷。
負重來回奔走一里多也是很重的體力活,所以楊洪昭把輔兵和下馬的騎兵分成好幾撥,不斷換人。
而負責火力壓制的新軍在前鋒團彈藥消耗得差不多後也會換人,把後面的部隊換上去繼續火力壓制。
新軍訓練有素,禁軍和輔兵士氣也很高,執行起來配合得親密無間,沒有太大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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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護城河離城頭實在太近,新軍零四式步槍的射程優勢發揮不出來,加之山海關城頭女牆堅固,炮彈打上去也無法徹底打爛。
於是在付出慘重傷亡之後,金人守將慢慢學會讓士兵用女牆躲子彈,找空隙反擊的戰術。
當戰鬥一直從早上延續到下午之時,開始逐漸出現光靠前鋒團火力已經無法完全壓制住城頭金軍弓弩手和床子弩的情況,填河的輔兵和騎兵傷亡開始變大。
在楊洪昭和嚴申看來,這是可以接受的傷亡,不過魏雨白明白這場戰的戰略意圖。
此時任何損失都是不值得的,所以馬上下令所有人後退一里,隨後炮兵陣地再次開火,用猛烈的炮火把城頭掃了一遍。
才上來的金軍再此遭受重創,被打下去,守城的器械也打了個稀巴爛。
然後軍隊接著填河,這一陣炮擊把金人打怕了,之後開始畏手畏腳,反擊的力度小了很多,上城頭都要小心翼翼,隨時準備轉身往下跑。
一直到太陽西斜,經過一天不間斷往河裡扔沙袋石頭,山海關外的護城河河水開始漫出,四周的平地被水淹沒一些,經過景軍踩踏又變成腳踝深的泥潭,走起來更不方便。
不過大家反而都很高興,這說明進度很快。
以魏雨白的經驗,像山海關這種規模的護城河,用搭橋會更加便利一些,只是搭橋通過性有限,不適合大帥的計劃。
如果南線有突破,必須在短時間內通過大量兵力配合總攻,到時橋就靠不住了,關鍵時候掉鏈子會影響大局,直接填出一條路來是最穩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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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雨白抬手遮住光線,看了一眼天邊夕陽,隨後下令鳴金收兵,讓累了一天的第一師和眾多輔兵,禁軍騎兵回營地吃飯。
同時傳令給新軍第二師以及禁軍二廂準備,明天輪到他們上。
很快,第一師和一廂派人過來向她和楊洪昭匯報,第一天打了一整天,總共陣亡二十一人,傷五十八人,基本都是填河的輔兵,死者屍體已經全部搬回,新軍只有受傷的,沒有陣亡。
魏雨白點點,傷亡比她想像中少很多,攻城戰是最慘烈的,特別是攻方,守軍占據太多地利。
很多時候攻方攻城等於送死,圍城幾個月,一兩年都是常見的事,可今天下來她敢肯定守方金軍的傷亡比他們重得多。
隨後她招招手,把傳令兵叫過來,「讓炮兵準備,三更天起來向城中拋射,五發連射,不能讓金人睡好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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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城頭到處殘垣斷壁,木質的塔樓幾乎都被大塌,到處都是血,血腥和惡臭瀰漫。
山海關城牆下的屍首已經堆積不下,只好堆疊放在一起,壘起來高過人腰。
更加慘烈的是很多人甚至找不到完整的屍首......
烏林晃看著那些殘肢斷臂,聞著濃郁到噁心的血腥味,只感覺手腳發冷,脊背發涼。
早上剛開戰的時他還想到城頭去督戰,以顯大帥之風,被耶律脫乎極力勸阻,說景國大炮有多厲害,城頭不安全侄。
他起初不以為然,如今經歷一天的心神不寧,擔驚受怕,回想起來耶律脫乎救了他一命!
「傷亡如何?」他問更在身後的耶律脫乎。
耶律脫乎臉色也不好,有些遲疑的說:「死了六百多人,傷接近兩千,好些是腿骨折了,上不了戰場。」
「怎麼會有這麼多!這才第一天,景國人還沒開始攻城......」烏林晃感覺頭有些暈。
開打第一天,人家還沒開始攻城,任何件攻城器械都沒用上,他們就損失這麼大。
「厲害的大炮是一部分,還有被他們手裡的冒火的槍打了個措手不及......再後來大炮打了第二輪,士兵不打罵都不敢上城頭了,一聽炮響就往女牆下鑽,更多嚇得直接往城下跳,摔死摔傷的也很多.......」耶律脫乎無奈的說。
第二波炮擊之後將士們早被嚇破了膽,那密密麻麻的炮彈眼睛都難看見,只聽令人肝膽俱裂的呼嘯,然後就像下雨一樣直直砸過來,城頭碉樓的木樑、柱子都能被輕鬆打得炸裂,打在青磚牆上能把磚塊砸得粉碎,至於人......
那真是擦碰一下就小命不保,正面打中屍首不全,打在女牆上崩飛的碎屑都能打死人。
到後來一見遠處景軍大炮火光閃,眾人就不要命的往城下擠,推推搡搡,有人被自己人擠下去,有人自己跳,山海關四五丈高的城牆,跳下去死人的機率很大......
不過也比在城頭屍首不全的好。
耶律脫乎也心底發冷,他見過景國大炮的威力,不過上次在燕山府對面只有二三十門大炮,如今在山海關前少說有幾百門,遠處山坡山到處都是炮,擺了幾里地。
見大帥烏林晃有些慌神,他出聲安慰道:「大帥無憂,景國人雖然仗著大炮之利,但他們要想攻上來也是天方夜譚。
明日我們不派人上城頭駐守,只派少數哨兵到城頭看著,大軍都守在城下,他們填河就填河不用管,只要他們敢攻城立馬讓大軍上城頭阻擊,他們若是撤退,我們也退到城下。
這樣一來,到時他們的大炮就毫無用武之地,除非他們想連自己人也一塊打!」
「好好好!」烏林晃拉著他的手:「耶律將軍此計甚好,千萬要守住啊!」
「大帥放心,反擊可能沒有機會,如果只是守住城依舊不難,大炮雖然厲害,也打不動這兩丈多厚的城牆。
景軍大帥李星洲想必也是知道這點,所以今天他一直照著城頭打,也不打城門,不打城牆,我們只要據城而守,避開他們的大炮,景國人也拿咱們沒辦法。」耶律脫乎說得信心滿滿。
烏林晃連連點頭:「說得好,此番國家興亡都托費給耶律將軍了!
依本帥看.........後方,後方寧遠、景州防務也是重中之重,為防備賊人偷襲,本帥想........明日就出發去視察一番,山海關的大小事全憑將軍決斷。」
耶律脫乎一時啞然,防賊人?什麼賊人?
韃靼人南下首當其衝的是上京,景國人北上首當其衝的是山海關,怎麼跳過山海關襲擊寧遠和錦州?
難不成景國人長翅膀飛過去麼!
又或者從海上去?要是從海上去,登陸寧遠、錦州豈不是自尋死路,把自己送入十面埋伏之中,景國人再傻想必也知道要去就去遼陽一帶。
耶律脫乎嘆口氣,明白過來,大帥顯然是怕了景國的炮火想跑路,也不信任他能守住山海關,到時他不在,主要責任就是自己的。
耶律脫乎心裡生氣,可也不好當面指責揭穿,烏林晃是女真四大族的親貴子弟,他只是投降外將,烏林晃是大帥,他只是個守將。
耶律脫乎臉上笑容全無,冷冰冰的說:「大帥說得有理。」隨後轉身就走,懶得多說什麼了,這種貪生怕死之輩他看不起。
烏林晃尷尬在原地,欲言又止,最後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