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二、善後

  野曠天低樹,遼闊天空之下,黯淡血色雲朵染紅四方,南京城外,血流成河,血腥和火藥燃燒後的刺鼻味道瀰漫戰場,兩艘在隊列最後的運輸船很快鋪成臨時渡河的橋,南岸大軍迅速渡河,進入南京城。

  李星洲下令最先渡河的四營人馬負責打掃戰場。

  黃昏,日薄西山,哪怕戰鬥已經結束,還是時不時傳來零星槍響,因為實心彈橫掃過後的戰場,留下大量重度傷殘的傷員,這些人基本是熬不過今晚的,大軍也照顧不了這麼多傷員,送一發子彈也算解脫,生命在這樣的情境之下就是如此不值錢。

  一直從南京城東面河岸,蔓延到西面無定河上游的幾十里戰線上,遼國從東線前沿衝鋒開始,直到被魏雨白所部全部堵死在巍峨的太行山前,所有人投降,這漫長的戰線上,數萬雙方將士,展開長達一天到晚的廝殺,遼軍一敗再敗,所棄鎧帳牛馬,刀槍旗幟,漫山遍野,籍籍山矣,不可勝數。

  船面的橋也已完全架設好,天快黑時,南岸大軍全數渡河,開始進入南京城。

  在狄至和一百九十多名黑衫騎兵血戰之下,新軍已占住南門,潰兵沒有進城,城中其它三門基本沒有什麼像樣守軍,最多的西門也不過兩百多人,其餘兩門只有幾十人,加之早就看到外面的局勢,大軍一到,紛紛投降。

  天完全黑下之前,新軍就已經完全接管了整個南京城。

  城外的槍炮聲響一天,進城時城中門戶緊閉,沒人敢高聲,晚上眾多民居也沒人敢點火光,怕暴露家裡有人。

  不過他們的擔心顯然是多慮的,新軍軍紀嚴明,顯然沒有打家劫舍的想法,再者李星洲也交代過這事,特別是在南京城這樣各族混雜的地區更是需要注意。

  李星洲早就有準備,以史為鑑,他能得到很多經驗,中國幾千年歷史上能征善戰的將軍不在少數,但懂文治武功,不讓自己停留在勇將的其實卻很少。

  但很多奇蹟背後,必然包含很多啟示。

  金國的崛起為女真人留下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神話,完顏阿骨打帶著起初的幾千女真勇士開始,一路打敗遼國幾十萬大軍,以很快的速度,勢不可擋的毀滅了這個雄踞北方的王朝。

  人們很容易就看到這表面的軍事力量的對比,畏懼完顏阿骨打的恐怖勢力,紛紛示好臣服,卻忽視完顏阿骨打最重要的政策。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完顏阿骨打時期,大軍所到之處,占據城池之後立即減免賦稅,減免牢獄,對城中百姓不侵擾。

  當時遼國高層沉溺在過去的鼎盛輝煌之中,賦稅繁重,壓榨百姓,所以完顏阿骨打打下一城就能安定一城,人越打越多,遼國責反之,所以其勢不可擋不只是軍事上的卓越,還有大部分是政策上的遠見相輔相成的。

  加之北方遊牧民族,比起中原人家國意識更加單薄,大多是因為他們居無定所的遊牧生活,所以他們更加在乎誰更強大,強大到讓他們害怕,誰的政策好,能讓他們獲利,而不是誰是皇室正統,所以他們不會在乎皇帝傳位給自己老婆攝政,也不在乎攝政皇后的男人是個漢人。

  所以其實對付遼國的政策很簡單,打一大棒,給個甜棗就完事了。

  本來景國早就拿下南京城,完成了打一大棒這一步,結果童冠和楊虎兩個腦子長在屁股上的王八蛋,根本不懂什麼叫見好就收,才導致爵士惡化。

  這次,他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當天晚上新軍忙忙碌碌一整晚,另外一邊,李星洲下令讓戰俘拆除遼軍河畔大營的拒馬,擋板等工事,然後將四千多戰俘安置其中。

  新軍大營駐紮在北側,這樣一來,南面是河,另外幾面是新軍架起的火槍火炮,也不怕他們有什麼動作,看押戰俘的全部事宜,就交給魏雨白處理,劉季則負責接手四城防守。

  忙忙碌碌一直到後半夜,才基本將這些大小事理清,勞累一天的新軍將士才得以慢慢入睡.......

  第二天一早,李星洲就去傷兵營看了情況,在南門活下來的五十多人中,有三人沒有活過昨晚,還有兩人開始發高燒了。

  禁軍中年級比較大的軍醫搖搖頭,輕聲道:「王爺,依老夫之見,他們兩是撐不住了.......」

  這些軍醫跟隨禁軍數十年,不是民間郎中可比,行醫大多靠的是積累的經驗。

  李星洲嘆口氣,他們受傷太重,雖然有酒精及時消毒,但兩人都不只是皮外傷,骨骼受損,骨髓流入血液,導致脂肪栓塞,這個時代幾乎是沒救的。

  人體就是這麼脆弱,一根肋骨折斷,很可能就刺破肺葉,或者骨髓流入血液,無論哪種,都是致命的危險,而以現在的醫療水平基本沒救。

  「王爺,給他們餵點藥石吧,至少走得舒服點。」郎中又建議。

  「等到晚上吧,如果今晚上還沒降下來就按你說的辦。」李星洲道。

  ......

  隨後,他又去看了狄至,狄至此時好了很多,他傷也很重,不過好在都是外傷,沒有傷筋動骨,這樣的傷害極可能造成感染髮燒要人性命,可王府有酒精,經過及時消毒,加之後續不間斷的消毒,基本沒有感染的風險。

  不過這樣傷,周圍肌肉皮膚組織肯定會壞死,然後重新長出來,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少說好幾個月,在此期間,他只怕難以走路了。

  「王爺!」見他來,狄至一下高興笑起來,不過很快疼痛得齜牙咧嘴。

  李星洲又是高興,又是無奈,也不知道該不該誇他兩句,可又怕說了好話,下次他還這麼拼命,幸運的事一次就難道,下次還這麼莽撞,說不定他就沒了。

  可不夸,他和一百九十名黑衫騎兵的血戰,以悍不畏死的勇氣,阻止遼軍入城,不止新軍少了眾多後續傷亡,還輕鬆拿下了城防堅固的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