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六十一,時不我待+王府戰前動員

  從皇上寢宮出來,直到出午門之後,德公臉色一直不好,走路也很匆匆,李星洲知道他生氣了。

  連忙上前道:「德公啊,今天要不去我府上,小姑剛從瀘州送了些上好靈芝,正好泡茶泡酒,你不是最喜歡嗎。」

  「你府上?」德公板著臉道:「只怕大廟容不下我這尊小佛。」

  「哪裡話啊,我那廟再大,門都給你老人家開著呢,德公才是我那小廟裡最大的佛啊,哈哈哈.....」李星洲乾笑兩聲,討好道,他大約能猜到德公為什麼什麼生氣。

  「這也是無奈之舉嘛......」他又補充。

  「無奈之舉?」德公瞪大眼睛道:「哪有這樣無奈的,我看你是長本事了,開始驕狂自大。」

  「可事情總得有人來做。」

  「那也不是這樣做!」德公吹鬍子瞪眼,打斷他的話,「你別說話,老夫知道什麼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但那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這麼大的事不能你一個人來擔當.......

  你還是自大驕狂,恣意妄為,恃才傲物,一意孤行!明明有那麼多路可以選,幹嘛非要選這麼一條?這麼一條.....對你最不好的路。」

  李星洲自己也明白,德公是關心他,他剛剛在坤寧宮的話,等於把大好形勢都變成一次賭博,賭贏了他就贏了,若是賭輸了,之前的努力都會化為泡影,他再無能力與太子競爭。

  正如德公說得,他本有很多選擇,比如附和太子,又或者跟皇帝說徐徐圖之等等,有太多的選擇,能讓他緩一緩,穩下來鞏固當前政治優勢,而且就太子那智商,時間越長破綻越多。

  他本是穩贏的局面,只要拖下去就行。

  結果他突然放棄大好局面,選擇和太子賭一把,只要賭就會有輸的可能,德公當然氣急敗壞。

  德公雖然臉色不好,話也難聽,但李星洲知道德公是為自己的好的,所以才會如此生氣。

  「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李星洲道。

  「苦衷,什麼苦衷?」德公問。

  李星洲苦笑:「不好說,總之時間不等人。」

  德公看了他一會兒,最後只是無奈搖搖頭,「罷了,總覺得你想的事不是老夫能想,既然如此你也不必說了。」

  李星洲很感激,他總不會說,除去金國,最令他擔心的還有北方蒙古吧,這時候誰能想到蒙古將以難以想像之姿態,快速壯大崛起呢。

  再者景國根本不關心蒙古諸部,甚至朝廷和百姓很少知道遼國的西北草原上還存在著這麼一股強大勢力。

  只有做生意的商人們在意,因為在物質匱乏的草原上,大多數東西都是好賣的,鹽、鐵、布匹、陶瓷等等,都十分好賣,而且能賣出好價錢,所以商人對蒙古諸部更加了解。

  他沒有時間再跟太子嗶嗶,隨著金國的崛起,就意味著蒙古也不遠了,景國即將迎來千年不遇的挑戰,先是金國崛起,造就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神話。

  然後是蒙古崛起,二十餘年橫掃歐亞無敵手的蒙古鐵騎,這些都不會給李星洲時間了。

  王府從各個商家那邊收集來的情報現在有人專門整理了,那就是新來的方新,西北一行之後,起芳也推薦了這人,說他整理情報,判斷局勢的能力一絕。

  嚴申也跟他說過這個方先生不簡單,所以李星洲乾脆就交給他了,還給專門整合這些情報的部門取了個名字,第三情報局,他都想叫中央情報局,想想還是算了。

  辦公的地方就設在聽雨樓後院,平時以酒樓為掩護。

  從第三情報局得來的各種信息看,金國已經停止進軍,在居庸關以西,上京等地開始休養生息,而且因為金軍在完顏烏骨乃的要求下,一路採取懷柔政策,除去大同府之外,一路攻伐對所有城池秋毫無犯,這就導致金國補充兵員很快,恢復起來也會很快,保守估計只要兩年,甚至可能一年多,金軍就有能力南下,所以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最後德公還是去了王府,小姑送來的靈芝是從大理商人手中買來的,李星洲並不喜歡,但德公對此格外上心,靈芝茶也好,靈芝酒也罷,他都得心應手。

  ......

  當晚,李星洲在床上把今天的事情更詩語說了一遍。

  詩語只是聽著,一句話也不說,李星洲只好動手動腳,她也不理會。

  「怎麼了?」

  詩語輕聲問:「你也要去嗎?」

  李星洲點點頭:「我準備走兩路,大船能帶五千多人,那五千人讓狄至帶著去,我帶另外一隊,走另外一條路。」

  詩語不說話,過了許久她問道:「會沒事嗎?」

  「哈哈,放心,我走的那路並不危險,我那麼怕死,當然知道小心,大仗狄至來打,我負責撿漏而已。」他說著緊緊摟住詩語的腰。

  「你跟阿嬌她們說了沒有。」

  「沒有,我這不怕說了她們嚇哭了嗎,本來就沒什麼大事,所以......你幫我跟她們說。」。

  「大混蛋,壞人都讓我來做!」詩語語氣有些顫抖。

  「你也哭了?嘿嘿,這麼關心夫君嗎。」

  「沒有......」

  .....

  消息總是傳得很快,沒過兩三天,平南王準備發新軍北上,再次伐遼的消息傳來,成了大街小巷議論的焦點。

  當然抱有希望的人並不多,畢竟新軍是禁軍最後組建的一支,也是最特殊的一支,由樞密院直轄,平南王統帥,人數不過一萬五千人,比起其餘四支禁軍,人數太少。

  加之上次大軍出征,三支禁軍都北上,只有新軍留下戍衛京都,就能看出其中問題。

  所以對於此次出兵,很多人都是搖頭的,十幾萬大軍尚且無能為力,新軍萬餘人又能做什麼,只怕又是去白白送死。

  平南王確實是少年英雄,但只打過兩次叛軍,和遼國精銳鐵騎是不能比的。

  有人說是年紀輕輕的平南王打了兩次勝仗就沖昏頭腦,不知天高地厚了,這次只怕可憐了新軍將士的性命。

  ......

  但不管外加輿論如何,王府已經開始行動起來。

  王府如今的影響力不只是在朝堂,更多的通過商貿影響全國上下,如今李星洲命令一下,整個王府,大江南北都調動起來。

  各地通過渤海與高麗,遼東等地經商的商人紛紛踴躍報名,願意為大軍指路,各地籌集的糧草通過河網運輸源源不斷向著王府匯聚,河灣一帶的王府渡口,儼然成為景國的中心。

  有上次的教訓,薛芳也很快把皇帝給他撥發的十萬兩白銀送到,但對王府如今的體量來說,十萬兩其實不算什麼。

  王府定南級大船已經擴張到十五艘,其中十二艘幾天之內就從全國各地調集到王府渡口,只有兩艘留下繼續維持南北航遠,生意大受打擊,但管不了那麼多。

  十二艘大船全部集結在王府碼頭,十二艘大船沿著江邊停放,黑壓壓的壯闊長龍拉出一里多長,眾人看了都感慨不已,第一見如此宏偉的景象,李星洲站在岸邊看去,也有一種無敵艦隊集結的既視感,但他知道這只是個開始。

  秋兒的第二代蒸汽機各方面大有提升,但依舊不足以達到鐵甲艦能用的功率水平,可他知道,只要開始了,有朝一日總會實現的。

  這條長龍停靠在案邊,眾多工匠和工人正在合力趕著加裝側舷火炮,主力戰艦十艘,也經過分類,其中前兩艘為火力艦,船的大半載重全用於搭載火炮,火藥,彈藥,所以每側加裝火炮達到驚人的十二門,下層甲板五門,上層七門,共二十四門。

  這兩艘船正是當初的為紀念戰死的起棟,還有有功績卻因女兒身無法得到獎賞的起芳而起名的啟棟號和起芳號。後來又被李星洲改為驍勇上將起棟號,還有巾幗上將起芳號,起芳本人對此十分滿意。

  如今這兩艘船被改成徹徹底底的火力艦,為大軍提供岸邊火力,從渤海入海口順海河直上,走後世天津、北京一線,一路上水文情況良好,道路暢通無阻,河兩岸都是一馬平川的平原,能為艦隊火炮提供良好的射擊條件。

  「不錯,我喜歡這樣的船。」起芳站在岸上,抱著手臂嘴角上翹,看來她對以自己名字的命名的船改為火力艦這件事很滿意。

  接下來的八艘為運兵船,為將大部分載重認出來給士兵,每艘又減一次,每側只加上層甲板三門,共六門炮,帶的火藥和彈藥也十分有限,把剩下的載重都留給士兵。

  最後面的兩艘則是補給艦,沒有加裝火炮,用於運輸大軍補給。

  改造工作開始後,王府擁有大量工匠的優勢一下子體現出來,如此龐大的工程,進度卻十分快,因為李星洲用鏜刀噱頭吸引來全國各地眾多工匠之後,每艘船能上十幾個工匠,配合工人,每一兩個工匠負責一門炮都是綽綽有餘。

  改裝工作順利進行,王府的專屬渡口忙碌得熱火朝天.......

  另外一邊,新軍也在積極準備,特別是狄至,聽說能夠出征的消息確認下來後,激動得找他確認了好幾次。

  還有就是魏雨白,當初聽說大軍慘敗之後,她就恨不能立即北上,自己父親還有弟弟都在北方前線,如今聽說新軍也要北上參戰,高興得恨不能立馬就出發。

  大軍有條不紊的準備,夜晚,天朗氣清,夏日群星璀璨,明亮的銀河高高懸掛天邊,新軍大營的正南的土丘上,李星洲看嚴申正帶領火炮營操練夜間戰鬥。

  聽說要打仗後操練更加勤快,追求彈無虛發。

  如今王府的火炮還是前裝炮,所以在炮艦上並不方便,還需要車架,射擊速度也很慢,所以李星才需要設置專門的炮艦,這些北伐,幾乎帶去王府如今所有的炮,接近百門。

  等秋兒的第二代蒸汽機出來之後很快就能換成後裝炮了,因為炮管可以直接用蒸汽機帶動的鏜孔床鏜出,這樣一來,炮管長度,強韌度都是實現質的飛躍,火炮性能和射擊速度也會有質的飛躍,到時候火炮上船就能體現真正的威力。

  不過這次是用不上了。

  李星洲坐在土堆上,看著下方連夜練習的士兵,時不時傳來火炮齊射的巨響,心中很欣慰。

  「有把握能贏嗎?」李星洲問身邊站著的狄至。

  狄至點頭:「王爺,屬下不是對自己有信心,是對新軍有信心。

  我從小參軍,在禁軍里待了七八年,可從沒見過這樣的軍隊,這樣的打發。

  有時候我恨不能就住在這裡不回去了,連日連夜的去摸索,王爺,我覺得沒人能打敗我們,打敗現在的新軍。」他認真的道。

  李星洲點點頭:「你這樣想,我很欣慰,新軍大部全權交給你指揮,你想怎麼打就怎麼打,至於別人我會跟他們說的。」

  「多謝王爺信任。」狄至感激的說。

  「對了,永明郡主呢?她有沒有來見你。」李星洲問。

  狄至搖頭,「這幾天都沒見人,也正好,整頓大軍呢,她來了也忙不上見。」

  李星洲無語,但也只好點頭,畢竟人家家裡事:「臨走前找個機會跟她說一聲吧。」

  「是!」

  「這不是命令......」

  .......

  六月,天空終於放晴,居庸關一帶,金國開國皇帝完顏烏骨乃已經北上回歸上京,走時帶走大批人馬,在這一帶只留下太子完顏離和皇子完顏允,加上一千五百餘人馬,從居庸關監視東面遼國和景國的一舉一動。

  傍晚,完顏離高興的騎馬穿過軍營,眾多十士兵紛紛行禮,馬後掛著一隻小麋鹿,得意炫耀著,看來就是他今日的戰利品。

  「哥,聽說父皇要把那遼國公主許配給完顏亮了,遼國公主啊,你是太子,又是父皇左膀右臂,立功最多,本該是你的才對!」旁邊的完顏允道。

  「哼,你懂個屁!少挑撥離間,父皇有自己的考慮,早跟我說過。我是太子,女人必須是我女真女人,若是讓我娶遼國公主,後人豈不是也成半個契丹人了。」完顏離道。

  完顏允被罵,也不敢反駁,過了一會兒又攛掇道:「哥,你說南京城我們就一直這麼看著景國人打嗎,要是他們一直打不下來,我們也一直看著?」

  完顏離看了他一眼,「不然呢,這是父皇的命令,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我看我們就帶人去南京城下轉轉也不叫輕舉妄動吧......」完顏允試探道。

  聽他這麼一說,完顏離也陷入沉思,其實他早就躁動不安,父皇說要看景軍實力,現在看到了,景軍不堪一擊,十幾萬人,被遼人一兩萬人打得大敗。而遼人在大金面前又不堪一擊,足見景國何等孱弱可欺。

  可即便如此,父皇吩咐主張不要輕舉妄動,讓景國打,他想不通這是什麼道理.....

  弟弟的一句話讓他蠢蠢欲動,只是下去看看,不圖謀南京城,也不算違背父皇的命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