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六十、真的打起來了(上+下)

  信看得很快,一目十行,看完李星洲激動的大笑起來,得意的將之遞給德公,「看看。」

  德公不解:「你又發什麼瘋。」說著放下手中酒杯,接過信看起來。

  他起初不以為意,抖了抖信紙,拿遠眯著眼睛看,可越看臉色越是凝固,慢慢變得驚訝得合不攏嘴,不敢相信的將手中信遞給何昭:「你看看。」

  何昭早就好奇,接過信看起來,可一看,馬上也合不攏嘴。

  .......

  起芳來的信主要就說一件事,夏國打起來了!

  .......

  不過這次不是夏國與景國,而是他們自己內部打起來了,打得十分激烈。

  四月下旬,夏國樞密使,左廂朝順軍指揮使,右廂神勇軍指揮使李沖,同時也是皇帝的堂哥,糾集人馬逼宮造反,結果居然得到大批官員和民眾支持,直殺向皇宮。

  不過萬萬沒想到的是,離興慶府最近的駐軍左廂朝順軍副指揮室不聽李沖命令,帶人保護皇帝,從皇宮北門逃走。

  然後一路向北順著大河退守定州,夏國皇帝李繼在定州城安定下來後,發詔書討賊,得到駐紮在夏國東北的河清軍,金肅軍響應。

  另外一邊,李沖自立秦王,有國相張解支持,左廂神勇軍,靜塞軍,都聽從他的調遣。

  雙方在興慶府與定州之間的懷州對峙,已經交鋒好幾次,各有勝負,目前還局勢不明。

  但大河以南的興慶府,靜州,興慶府,西平府,耀德城,鹽州,龍州,等地已經帶倒向李沖。

  只有北面的懷洲,定州,右廂朝順軍司,三角川,兀刺孩城等地還支持原來的皇帝李繼。

  這可以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夏國內亂,景國就可以專心致志的對付北方了。

  至於如何做到的......

  起芳信里也寫清楚了,其實她不寫,李星洲也能猜到大部分。

  玄鐵令在夏國的價格不斷漲高,創造各種暴富的奇蹟,隨後出現各種仿製品流入市場。

  人們對於金錢的渴求和欲望,導致炒作開始的時候會出現羊群效應。

  很多人看著別人買,自己也買,看著別人賣,自己也賣,盲目狂熱的追求財富。

  這個過程中,理性會逐漸喪失,狂熱會不斷加強,慢慢的已經根本沒人在乎商品本身的價值了......

  很多人為了炒玄鐵令,為了一夜暴富,到處找人借錢來買玄鐵令,有些人用牛、羊,房子等抵押來買,還有些人是一起湊錢買的等等。

  四月中旬前幾天,根據起芳說的,玄鐵令價格最高時候已經炒到兩萬多兩一片的天價,它起初不過賣十兩,已經翻了兩千多倍。

  但對比歷史上的各種炒作泡沫,這還算好。鬱金香狂熱中,鬱金香的價格前後翻了幾萬倍,一朵花能買一棟全世界最頂級的豪宅。長春君子蘭泡沫中也是如此,一盆君子蘭能在北京買五套房!

  不過越是瘋狂的泡沫破裂也越快。

  人們瘋狂的買賣玄鐵令,但到後來,其實價格已經遠遠超過商品本身,買來已經不是為了兌換景國商人的琉璃器,而是單純的趕快轉手賣出去賺錢。

  玄鐵令成了一塊隨時可能會炸的定時炸彈,人們必須瘋狂的,不計代價的往下傳,找下家,如擊鼓傳花一般。

  在這種瘋狂的推波助瀾之下,玄鐵令不斷瘋漲,巔峰時候漲破三萬兩!最高價是夏國中書侍郎張解買出來了,三萬一千兩一塊玄鐵令!令很多人眼紅又瘋狂。

  瘋狂之後,泡沫破裂非常快,到四月二十之後,眼見之前景國商人說好回來的日期就要到了,很多人買玄鐵令並不是為了真拿去換琉璃器的。

  許多手持玄鐵令的人開始慌了,因為如今玄鐵令的價格,已經遠遠超過琉璃器,再不賣出去,就要虧大了。

  他們開始著急的找下家,想賣出去,讓自己不吃虧,至少保底。

  他們一急,就會被壓價,如此一來,玄鐵令的價格漲了快一個月後開始下跌。

  泡沫一旦出現漏洞,就會瞬間粉身碎骨。

  玄鐵令價格下跌,許多借錢給人買玄鐵令的債主怕自己錢收不會來,連忙開始催債。這一催,有玄鐵令的人更加著急出手,價格接著下跌,如此循環......

  瞬間玄鐵令的價格如同墜崖一般,短短兩天不到,價格跌到幾百兩!下跌數百倍,許多人已經一下傾家蕩產了。

  可事情還沒結束,之所以沒有跌破,是因為有人想著還可以拿來換景國人的琉璃器,還可以賣錢,回一點點本。

  結果到四月下旬.......

  千盼萬盼的景國琉璃商人根本沒來!無數人都有不好的預感,他們可能遇上騙子,或是景國琉璃商人出事了......

  果然,從景國來的商人陸續帶來消息,說是有皇家御用的琉璃匠偷偷往夏國賣琉璃,被皇帝抓住,直接滿門抄斬了。

  瞬間,夏國人最後的希望破滅,如墜冰庫。

  從早上到中午,消息開始傳播開,等到黃昏,玄鐵令已經直接從最高時候的三萬一千兩,跌到幾十文都沒人要的破鐵片......

  一千多玄鐵令,加上各種仿製的,有數不清的小鐵片在夏國人手中流轉。工匠,商人,農民,官吏,讀書人.......數不清的人瞬間傾家蕩產,流落街頭,很多人想不開自殺。許多債主的債務再也收不回來,連當朝國相爺張解也賠得精光,連府邸都抵給別人。

  但他是國相,也沒人敢真要他府邸.....

  一時間,興慶府及其周邊城鎮大亂,夏國上下哭爹喊娘。

  數不清的人成群結隊,團結起來湧向官府,要求官府為自己做主,眾多大臣也紛紛組團找皇帝訴苦,求皇上幫他們追回被騙的錢財家產。

  可夏國皇帝也很無奈,這些都是你情我願的買賣,什麼叫被騙,不是你們自己要買的嗎?

  這時候下令之前交易作廢,銀兩如數奉還,先不說找不找得到人,別人怎麼可能用意,這是明搶了!

  所以夏國皇帝當然拒絕,官府也不理會這些事,閉門不見。

  但很快,事情就來了.....

  民情洶洶,百官怨聲載道。

  而且同樣賠了家底的皇帝堂兄,樞密使李沖也求助皇帝,沒被理會。

  於是四月下旬,散盡家財,家裡連下人都養不起的他起兵造反。

  並且李沖承諾只要他登上皇位,就為天下所有被玄鐵令騙了的人追回銀子。

  此話一出,一下子幾乎有一呼百應的勢頭,從民眾到朝堂百官,獲得眾多擁護者,一舉攻入皇宮,可惜皇帝早得到消息,在左廂朝順軍副指揮室護衛下逃走。

  也有很多人因玄鐵令賺錢的人對李沖不滿,追回銀兩,憑什麼?都是你情我願的買賣,這些錢可是他們通過買賣賺來的,於是轉頭擁護當今皇帝李繼。

  一下子,兩派站隊,夏國開始進入內戰,叛軍以李沖為首,夏國皇帝李繼退到定州與叛軍對峙。

  .......

  事情真如李星洲所想的那樣發展了!

  他得意又高興的自飲三打杯,然後看向兩個之前還一個勁教訓他兒戲的老頭。

  另外一邊,何昭還有德公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的又把起芳的信看了一遍,還是覺得不信。

  「如何?」李星洲得意問道。

  兩人都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何昭臉皮薄,臉紅了。

  「咳咳,是真是假還尚且不知,這只是你王府的情報,怎麼能信。」何昭還是死鴨子嘴硬道。

  德公臉皮就厚多了,完全不為所動,從容站起來拍拍屁股道:「今日天色已晚,暫且到此,老夫有事先走了,改天有空再來。」

  李星洲一臉懵逼看著遠處準備下山的太陽,「這是天色已晚?」

  德公不予理會,禮節周到的告辭何昭,面不改色的從容出門,上了相府馬車,還要他相送.....

  好啊,這老頭!

  之前諷刺了勞資半天,結果現在輪到自己打臉了,他倒是跑得快,還臉不紅心不跳,不愧是老油條。

  之後他被何昭送客了......

  何昭臉皮沒德公厚,但會耍無賴,匆匆把他趕出門......

  氣得李星洲指著何府大門罵十五分鐘。

  不過見何昭還有德公那見鬼一般的神情,他就知道這兩老頭真被震驚到了,心裡還是暗爽不已。

  回到王府,李星洲想起今天的揚眉吐氣,又想起起芳的作為,十分高興的哼起小曲,加上喝了幾杯酒,稀里糊塗就睡著了

  ........

  第二天,樞密院的情報還真來了。

  樞密院的流星快馬居然比王府的大船慢了一天,但說的都是夏國真的打起來了。皇帝李繼,和他自稱秦王的堂哥打得不可開交。

  早朝上朝堂震動,許多大臣議論紛紛,但大多都一臉喜色,哪怕什麼都不懂,直覺也能明白,夏國打起來,景國有好處。

  只有前排的何昭還有德公是一副見鬼的表情,終於確定下來,這事確確實實是千真萬確了......

  知道他在夏國耍手段的人不多,朝中基本只有何昭,德公,還有皇帝。

  樞密院的情報徹底讓李星洲也放鬆下來,起芳辦事,一如既往的令人放心。

  ......

  坤寧宮裡,皇帝一臉色喜色,高興的拉著皇后的手臂,手裡拿著在他要求之下,李星洲呈上的事情細碎始末報告文書。

  裡面詳細的寫了對付夏國的手段,還有整件事的操作過程,當然依舊是李星洲口述,阿嬌遣詞造句。

  「朕萬沒想到,星洲所言的,居然不是玩笑。」慢慢看完之後,皇帝微微感慨。

  皇后十分高興:「沒想這孩子竟然如此聰明。」

  「是啊,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皇上難得一笑,看著手中厚厚的幾張紙張:「若不是他一一寫來給朕看,朕都不敢相信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手段辦法,用來對付一個國家。

  只怕夏國君臣事到如今都不明白自己居然是被算計了,想來就令人舒心。」

  「這是大功一件啊。」

  「自然,夏國一亂,我景國暫時再無外憂患,可以專心致志對付遼國。且等他們亂夠了,內戰消耗之後,說不定就有機會趁機一舉收復西域!」皇帝肅聲道。

  皇后靜靜聽著,沒有插嘴。

  「這孩子真是不聲不響做大事。」皇帝慢慢道:「反觀那些鬧得轟轟烈烈,逼朕迎回太子的傢伙,鬧騰最厲害,有用的事一件做不出來,只會添亂,只會幫倒忙,就跟太子一樣!」

  「皇上......」,關於此事,皇后也不敢多插嘴。

  皇上平靜下來,問道:「你覺得讓星洲接這江山社稷如何。」

  皇后心中一顫,表面波瀾不驚:「這是皇上聖心獨裁之事,皇上若是覺得星洲好,那就星洲,覺得太子好,就是太子。」

  「別更我說客套話,朕心裡有想法,可也想多聽聽別人的實話。」

  話說到這份上,皇后也不避諱了:「那臣妾便直言,說才學,星洲寫過《山園小梅》,寫過《青玉案.元夕》,寫過『一將功成萬骨枯』,太子決計是比不了的。

  論勇武,星洲前年平過南方,去年剿過黑山匪,手下掌管新軍,太子也比不了。

  說智計,那就更是,之前重重高論,治定江州不說,光是這次靠著幾十人就讓夏國天翻地覆的事,別說太子,天下間臣妾也沒見過比得上的人,就是皇上也不行。」

  聽到這話,皇帝沒生氣,反而點頭:「朕也比不上.....」

  皇后話鋒一轉:「可凡事有利必有弊,太子已經入主東宮那麼多人,之前眾人迎回太子之事,皇上想必也能看出,有很多人擁護太子。

  如此,如果改立星洲,就會朝局動盪。立太子則不會。」

  「那你覺得誰好?」皇上問。

  皇后想了想:「臣妾看來還是星洲。」

  「為何?」

  「他是我親孫兒。」

  皇帝一愣,隨即笑起來,緊緊拉住皇后的手,「懷萱啊,這麼多年,你還是一點沒變。」

  「哪會沒有,人老色衰,如不了皇上法眼了.....」

  「撒嬌也更當年一樣。」

  .......

  延安府的小院中,眾人高興圍著篝火飲酒吃肉,歡慶成功。

  大概連他們都沒有想過,事情居然真的成功了,夏國打起來了!而一切原因,就是他們的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