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殿帥已經回京接管禁軍,城外幾個大營的禁軍正往城北調動。」王府武器實驗場內,狄至站在李星洲身邊,仔細向他說著這幾天發生禁軍那邊的大事。
「皇上和朝中大臣最後決定幾路大軍都會從京城出發,中路軍楊洪昭為大帥,加輔國大將軍,領神武軍。
魏朝仁加右衛上將軍,領嶺捷軍,其子魏興平加昭武校尉,領關北軍,為右路軍。
楊文廣家左衛上將軍,領導武烈軍,其子楊虎加昭武校尉,領三交邊軍(楊家軍),為左路軍。」狄至道,隨即有些落寞的說:「至於我們新軍......則負責拱衛京都,保護皇城。」
這是武人建功立業的機會,特別是像狄至這樣出身平民的寒門武將,如果沒有軍功,就沒有機會。
「狄將軍不必惆悵,以後肯定會有建功立業的機會。」魏雨白安慰道,如今她的官身已經高於她弟弟,畢竟她跟著李星洲打了玉面狐,有軍功在身,加上還是魏朝仁之後,就順理成章了。
嚴申一邊幫趙四搬新炮彈,一邊回頭道:「我可無所謂,只要能跟在王爺麾下,管他什麼功業不功業。」說著,他放下手中炮彈,這些炮彈還是實心的,但造型與之前的圓形炮彈完全不同,而是錐形頭,圓柱長形炮彈。
這就是新炮彈的設計。
已經比較接近後世的炮彈設計,但接下來如何改,李星洲不知道,他知道是棗核彈之類的,但是那只是個概念,具體數據呢?要精確到寸以下的微小改動,只能靠一次又一次的大量重複試驗得出。
而這些寶貴數據,就是王府的財寶。
比如石墨坩堝具體配方和比例數據,工具鋼煅燒時間和詳細流程,各種材料數據。
這幾天他就讓人工匠幫他打造幾個鋼製的箱子,專門存放這些數據。
那邊,趙四和幾個幫忙的新軍軍士填裝好彈藥,開始調整射擊諸元。
李星洲也帶著幾人進入觀察屋,準備看新炮彈的射擊效果。
新火器實驗可不是開玩笑的,風險比其餘實驗大很多,炸膛,流彈,走火等等事故都能輕易取人性命。
趙四則更加細緻,他先自己用鵝毛筆記下射擊的諸元數據,然後記錄好發射藥重量,才退回觀察屋裡,為了實驗,趙四和工匠們搗鼓出一種新的點火方式。
那就是用繩索拉固定在鐵盒中的火石,原理很簡單,就是利用彈簧能夠將能量短暫存儲然後又釋放出來,只要從遠處一拉繩子,點燃引線,實現發射。
這樣一來射手怕把耳朵振聾,且萬一炮彈炸膛,離炮遠能保證炮手的人身安全。
技術前沿的探索就是這樣的,因為前方一片漆黑,研究人員並不能保證自己所有的設想都能實現,但在實現這些設想過程中,往往會有意外收穫,而這些意外收穫,可能價值千金,甚至遠遠超過預期目的的價值。
這種方法很快就會在軍中普及,會使火炮更加安全,能在更加惡劣環境條件下使用。
那邊,繩索拉出五米之外,負責開火的軍士躲在沙包堆起來的掩體之後,四指半握,豎起大拇指,表示準備完畢。
新武器實驗,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要做好萬全準備。
趙四點頭,然後下令射擊。
士兵用力拉了拉繩,那邊火光一閃,引線點燃,不一會伴隨一聲巨響,大地顫動,炮彈呼嘯而出,瞬間五百米外塵土飛揚,土石牆壁倒了半邊。
這次不用趙四說,連李星洲自己都能明顯感覺到,炮彈比之前快了太多!
幾乎這邊炮一響,那邊牆上的塵土就已掀起來了,而且炮彈劃破空氣的尖銳呼嘯在巨大開炮聲中還格外清晰可怕,這些無一不在說明這種新炮彈比之前的炮彈更快,威力更大。
速度越快,其動能越大,造成的破壞更加恐怖。
而且質量不變的情況下,炮彈的動能隨著速度增加是指數增長的。
趙四欣喜的從觀察屋中出來,匆匆跑過去查看炮彈破壞情況,李星洲和驚訝得說不出話的眾人也紛紛跟過去。
......
一里地的距離並不近,眾人很快到達牆壁面前,這面牆是磚土牆,前後用磚塊和糯米水建成,中間夯土,是按照當今很多城牆的規格建造的,足有兩尺也就是半米左右厚,以前的圓形炮彈根本打不穿。
但是如今,新炮彈直接擊穿一角,右上角的城牆被打碎,炮彈留下的軌跡可以看出它擊中牆面後斜著向上穿透牆壁,將整個右上角的牆壁完全擊碎。
「王爺,這......」魏雨白目瞪口呆的摸著炮彈留下的圓柱彈孔,巨大的動能和瞬間高溫讓彈孔周圍的磚塊和土變得光滑緊密,還散發難聞臭味,她用指尖觸摸,居然還是是溫熱的。
她見過那些將黑山匪打得血肉橫飛的大炮,血肉之軀在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可這又是另外一種震撼,魏雨白久在邊關,她明白這種力量,這意味著整個戰爭的模式都會改變。
以前各國勞民傷財,花費大量錢財,人力物力構建的堅固城池,邊防關隘,將會完全失去作用,因為這種威力下,沒人任何城門能夠抗得住。
再堅固的城池,只要不斷轟擊,就和不存在沒有區別.....和大門四開沒什麼區別,如此,城牆又有什麼意義?
「這簡直.....無堅不摧!」魏雨白心潮澎湃。
可旁邊正仔細查看毀傷效果的趙四卻依舊一臉不滿。
搖搖頭道:「王爺,精度差太多了,這才一里地而已,偏差依舊超過快一丈了.......」
魏雨白、嚴申、狄至等人臉懵逼,魏雨白不解的道:「趙大人,這樣的威力已經無人可擋了。」
「可還是不夠。」趙四搖頭,然後嘆氣道:「還不夠,還差很多,至少誤差不能超過半米,我的意識是......還可以做得更好,或者說........」他一下想不出詞。
李星洲拍他肩膀道:「精益求精。」
「對,王爺說得對,就是精益求精!」趙四眼睛一亮:「或許新炮彈威力已經更上一層樓,但精度卻毫無提升。一里地就有這麼大的偏差,那兩里三里,十里、二十里之外呢?只怕想打到哪根本不可控,完全靠運氣而已。」
「什麼!二十里!」嚴申驚得差點崴了腳,以前王府的火炮也可以打三五里之外的地方,但已經是全靠運氣了,結果現在趙四居然說要打二十里外,還要準確命中!
「趙大人,這......這莫不是開玩笑吧。」魏雨白也目瞪口呆。
二十里什麼概念!全副武裝的士兵需要走一個時辰(兩小時)左右!
如果在平地,人眼都已經看不到人了,這樣的距離如果能打中,那敵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趙四老實撓頭一笑,「很有可能,而且我覺得總會有辦法。」
說著他認真的道:「光是現在,我現在想到一個辦法,就是加長炮管,王府瀟鋼的強度是夠的,但是炮管鑄造方式不行,需要強度更好,更長的炮管,威力,精度都會上來。
還有經過這幾天測試,我發現炮彈還可以改,後端重的炮彈飛不穩,精度不好,就像今天這顆,前端重的也不行。試驗下來重端在中部的炮彈穩定性最好,精度也好......
看起來就像......就像棗核的最好!
可具體如何還需要更多試驗,所以接下來......」
趙四一說起他的炮彈和發現,就開始喋喋不休,如數家珍,但眾人根本聽不懂,都一臉懵逼,除了李星洲。
趙四說的棗核形狀的炮彈,即便在二十一世紀還被使用,棗核彈射程更遠,穩定性更高,但比起圓柱彈威力也會小一些。
各有優勢,只是李星洲自己都沒想到,趙四居然能搗鼓到這一步。
對於魏雨白、嚴申、狄至等人,他們不需要知道原理和理解趙四的追求,光是看看,就已經大開眼界,驚訝得合不攏嘴。
李星洲帶他們來看,也是讓他們對趙四的武器有個底,明白新軍未來會走向何方。
出了試驗場,幾個人還久久難以回神。
「當初聽說王爺給趙大人十萬兩白銀,讓他繼續他的那什麼.....實驗時,其實我心裡頗有微詞。」魏雨白笑道,她說話向來豪爽直白:「關北還有三交之地還有那麼多軍士在艱苦條件中抗擊外地,王爺卻把一大筆錢花在這麼.....奇奇怪怪的地方。」
「哈哈哈哈!」李星洲得意大笑:「這叫磨刀不誤砍柴工。」
「對,現在我也明白了,如果趙大人之功能成,何懼外地,橫掃域外,收復故土也大有希望。」魏雨白也高興笑起來。
「知識就是力量。」李星洲總結。
幾人出了響聲震天的試驗場,來到外面的院子休息。
慢慢的才從之前的震撼中回神,嚴申很快閒不住,拉著狄至硬要切磋切磋。
.......
「王爺,到平南王府了。」車夫恭敬道。
康親衛點點頭:「下車吧。」
車夫為他掀起車簾,扶著他下車。
康親王看了平南王府的牌匾,他這次來是因為皇上的交代,有些話皇上不方便說,靠他來說最合適,畢竟也也算家事嘛。
不過明白這話的含義之後,他臨走前鬼使神差的把自己寶貝女兒李琪,永明郡主叫上了,說不準為什麼,大概是直覺。
「父王。」後車停下,女兒穿著一身好看黃白衣裙上來,明動漂亮:「幹嘛讓我也來呢。」
「說什麼話呢,星洲按輩分也是你侄兒,一家人多走動走動。」康親王道,隨後又小聲的說:「再說,爹爹不是跟你說了嗎,皇上準備讓太子去江州思過。
你想想江州什麼地方,江州到開元走水路只要一天,但始終不是京城了。寧江知府就是星洲的岳父,把太子送到那,不就是放在他眼皮底下,我女兒這麼聰明,該明白皇上」什麼意思了吧。」
永明郡主不說話了,她怎麼不明白,皇上想易儲,但又不好直接來唄。
不過正因這樣,她才越想越不爽,偏偏這時候,父王帶她過來,不就是想讓她給那登徒子道歉嗎!
自己哪裡錯了?本來就是那莽夫粗魯無禮,還非禮她。
如今想讓自己給他認錯,不就是沾了自己侄子的光,簡直狗仗人勢!
永明越想越生氣,那邊平南王府護院見到父王就恭恭敬敬要去通報。
她跟在父王身後,看他問話:「你們王爺在哪?」
王府護院恭敬回答:「王爺正在後院呢,小人這就給親王通報。」
「不用,你帶路,他可能有事,我們去找他吧。」
「這......」護院猶豫一下,拱手道:「那好吧,請王爺隨我來。」
父皇讓下人帶上禮品,然後開始進入王府。
永明心裡也開始好奇起來,因為這兩年關於平南王的傳說故事可實在太多了,多得數不勝數,她沒來京城時就聽人們說起,來京城之後還是不絕於耳。
所以大名鼎鼎的平南王府,她也很好奇。
跟隨護院進入之後,她就左顧右盼,一下都不漏。
可慢慢的,她發現......這王府好像也沒什麼出奇的,甚至沒有康王府熱鬧繁華......
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宅,來來往往的下人雖然臉上都帶笑,精氣神很好,可也僅此而已。
帶著這種不解,慢慢深入,她開始聽到一些巨大的響聲,像是晴天霹靂,從後山很遠的地方傳來。
「這是什麼聲音?」父王問。
「哦,回稟王爺,這是後山的試驗場,趙大人每天會在那試些東西,所以動靜比較大,王爺放心,完全沒事,我們都已經習慣了。」
父王點點頭,永明心裡好奇,但也沒說出來。
走到正堂,父王讓帶著禮物的下人跟隨其餘人去放東西,他則帶著自己繼續隨護院往後院去。
轉過兩處迴廊,他們很快隔牆就聽到後院傳來的聲音。
「狄至,你可小心了,我不會手下留情。」
「放馬過來,不過還是小心你自己。」一個沉著的生意回答。
永琪身體一顫,瞬間記起這聲音,就是那登徒子!
這聲音她死也記得,那天就是這混蛋扛著她,一邊跑一邊踢開她的護院,還自顧自說什麼「沒事沒事」「委屈小姐一下」......
可他根本就沒注意自己手放在哪!
永明越想越生氣,轉過牆角,就看到那傢伙一身漆黑甲冑,手持木刀和圓盾正和對面一個強壯男人對峙,父皇攔住帶路的護院,小聲道:「不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