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有家室之人,以後要穩重些,還有,你們兩好好努力,早日讓我報上重孫,你看你皇叔家的兄弟,早有人孩子都能跑了。」皇后囑咐道。
阿嬌羞紅了臉,乖巧的點頭。
李星洲眼神空洞,也連忙點頭。
他真的頭大,沒想到皇后讓他進宮,說得也是這些事。
這幾天王府的菜每個都帶著濃濃的藥味,都是什麼鞭什麼鞭之類的......
去質問了嚴炊,他說是嚴毢吩咐的,去問嚴毢,老人一臉語重心長,說什麼都是為他好......
也不怕把他補壞了,總感覺一大早起來鼻子都開始癢,快要流鼻血了。
結果他三令五申,不要那些亂七八糟的藥膳,也不要整那些亂七八糟的食材,結果飯菜還是一股藥味,氣得李星洲只好自己下廚。
這期間,魏朝仁也拜訪了王府,他是魏朝仁的救命恩人,來拜訪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魏雨白見到父親之後也有些尷尬,她當初跟著李星洲南下,只給家裡回了一封家書,就肚子南下了。
身為父親,魏朝仁當然生氣,不過聽說魏雨白被朝廷加四品武官,頓時就高興起來,還一個勁的說,以後女兒就交給他了。
所以說,人都是善變的。
.....
過了幾天,皇后說讓他他們夫婦進宮赴宴,李星洲欣喜若狂,熱淚盈眶,以為終於可以改善伙食,結果......還是一個調調。
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相信吃什麼補什麼的傻話。
皇后再三囑咐之後,李星洲終於帶著阿嬌離開。
......
才出皇后那,又被太監告知皇上正在與樞密院,還有政事堂諸多官員商議要事,讓他過去。
李星洲只好讓阿嬌先去皇后那等著,自己先過去。
阿嬌很聽話,乖乖去皇后那等他。
李星洲跟著帶路小太監來到長春殿側殿的時候,皇上已經開始說話了,他也不敢打擾,默默進去,站在一邊。
「薛芳,你覺得此次出征,需要多少錢資。」皇上問道。
度支使薛芳上前拱拱手:「皇上,如果全換成錢帛,我度支司換算過,大約需要兩百五十萬兩。但這也只是全算成錢帛的結果,但大多數軍糧直接從各處徵發,並不需那麼多錢財,大約只需要八十五萬兩,即便最多,也只需一百萬兩左右。
上次平南王從江州查獲的髒銀就有一百二十多萬兩,加上國庫盈餘,完全夠用。」
皇上點點頭:「沒錯,多虧平南王那一百多萬兩。」
說著他又看向湯舟為:「各路可發多少糧。」
湯舟為上前,然後打開早就準備好的摺子,「皇上,征糧最多的還是京西路還有蜀中三路,征糧估計能有二十五萬石,至於最後能有多少,需要看各地轉運使了。」
皇上點點頭:「此事事關國體,刻不容緩,讓各地轉運使切勿耽擱,否則嚴懲不貸。」
隨後,在眾位大臣商議之下,結合各地徵稅統計,給出轉運使需征交錢財的具體份額。
這些事主要由於三司,既鹽鐵司,度支司,戶部司去做,李星洲只在一邊聽著看著他們辦事的流程。
時不時聽到比如「成都府路五萬五千兩,折糧資二萬七千五百石」「江南西路兩萬二千兩」之類的話,李星洲仔細聽了一下,發現除去蜀地,各路之間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比如一個有上府的路可能需要出資五萬兩,而貧瘠的地區只能出幾千兩,這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而大趨勢上,北方更加富裕,比如京西路,京北路,還有開元府,這些都是大頭,而往南蘇州、瀘州一代還算富庶,再往南,到交州之類的,一路只能拿出幾千兩來,都不及北方一個州或者府了。
後世的經濟重心都在南方,但這一變化是有過程的,起於宋,到明開始明顯起來。但對於這種趨勢,明朝是有遏制的,因為朱元璋不信任南方人。
但是,天下大勢不可阻撓,經濟重心終將走向南方。
南方就如同未開發的璞玉,是大有可為的。
這些事商議好後,會分派給各路安設的轉運使,然後轉運使也不是親自去要錢糧,會分配給各知府,知州,知縣份額,讓他們在規定時間內繳納。
戰端一起,就不是小事,舉國上下都有牽連,這繁重的賦稅徭役之下,民怨四起,很多無辜百姓都要遭殃。
隨後,皇帝又和幾個新提拔上來的樞密院事說出兵的事,結果這些人答非所問,會說話,但根本沒經驗,沒主見,就連即便的勞役、輔兵、正規軍如何安排調動的可行計劃都沒有。
很多事情看似小事,但人一多就成大事。像先征勞役,再發輔兵,正規軍跟進,還是先讓禁軍、關北軍、楊家軍北上,隨後發輔兵、勞役運輜重糧草這樣的事,都成了需要慎重考慮的問題。
大路寬度有限,別說幾十萬,就是上萬人上路,隊伍都能拉個幾里地長。
這時候樞密院就要清醒而且有可行方案,幾路大軍都要怎麼走,走哪裡,如果遇敵怎麼才能快速處置,遭遇戰輜重要跟得上。
經驗老道的樞密院事自然能在大局面上做出合理安排,但這些新提拔上來的官員顯然連戰都沒打過,居然有人提出「每五都軍士,間百人輔兵,百人勞役」這樣異想天開的說法。
被何昭、薛芳等人狠狠嘲笑了一頓,因為見過大軍行進的人都知道,軍隊遇敵,最怕的不是敵人多寡,而是己方隊伍太長而被攔腰截斷。
正規大軍尚且如此,現在每隔百步左右就插些勞役進去自己把自己的陣型給斷了,豈不是自尋死路?
那樞密院事被說得面紅耳赤,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顯然他根本沒上過戰場,只是想當然爾。
這就是罷冢道虞召來的惡果,但不管如何,皇帝根本沒有讓步的打算,他黑著臉,直接下令由各軍將帥自己安排決定。
聽到這,李星洲就知道這隻怕是個餿主意。
之所以讓樞密院統一安排輜重補給事宜,為的就是好調度,樞密院可以直接命令各個轉運使,統一行動。
如果讓將帥自己去與轉運使對接,如果對方不配合怎麼辦?掉鏈子或者藉機撈好處怎麼辦。
當然,這些他都不能說,皇上心裡想必清楚,只是他死不妥協,也不認輸,誰說都沒用。
.......
小小的朝會,幾乎吧征討遼國的事情安排了大半,等到散會之後,皇上將他叫到御花園,囑咐道:「朕這次將你留在京城,就是想讓你好好學學,好好看看,多想想,不要什麼事都需要親力親為,你要學會用人。」
李星洲點頭記下。
皇帝又教誨了一番,然後才讓他出宮。
回到王府,詩語來找他,告訴他一個好消息。
各大商家幫他找的人已經到了,都是從西夏那邊找來的,一共十六個,其中九個都是漢人,還能說漢話,而且棉花種子也帶來了好幾麻袋。
西夏的漢人並不奇怪,因為西夏曾是漢王朝國土,有很多漢人居住在那。
終於一件大事搞定,如今還沒錯過棉花種植的季節,之前他還擔心呢,黑豹子在王府住了也快一個多月了,接下來就安排太行山一代的事情吧。
第二件事是嚴昆向李星洲要了蕭鴻祁做自己的副手,因為蕭鴻祁懂契丹語,蒙古語,漢語,是難得人才,而嚴昆現在負責北方生意,除去景國商人,也開始接觸到北面各國商人,還越來越多,有時大家嘰嘰呀呀一通,手舞足蹈卻根本不知道對方說什麼,場面十分尷尬。
現在又蕭鴻祁這個遼人幫助,就沒那麼多尷尬了。
李星洲也准許了。
......
皇帝讓他多用人,不要任何事都親力親為,他也想用人,但王府能獨當一面的人還不多。
詩語算一個,狄至算一個,嚴昆、起芳也是。除去他們四個,李星洲並不敢將一方事務完全託付。
趙四作為科研人員是頂級的,可就是個好好先生。嚴申很有季春生的風範,十分悍勇,但不像狄至那樣有勇有謀。
魏雨白李星洲還不是很熟悉,參林沒有太多經驗,主持後方可以,但讓他獨當一面還差太多。
這樣一來,內政上有詩語,阿嬌和月兒也能幫她,並不需擔心。生意上有嚴昆和起芳,兩人一北一南,也將王府在外的生意經營得紅紅火火。
可在軍中,李星洲能完全放心的就只有一個狄至了。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劉季,當初蘇州叛軍的領軍人,丁毅手下的頭號大將。丁毅只是個書生,算計經略他很有一套,但是帶兵打仗不行。
所以一直跟他們交手的大軍都是由一個叫劉季的人指揮的,後來平亂之後李星洲特意派人四處打聽過,劉季原只是獵戶出身,因為被逼無奈才叛亂。
此人也是能獨當一面的人物,跟他幾次交手中,他都能對大軍指揮若定,安排合理得當。
要不是他們有火器作為秘密武器,真不一定能打得過叛軍。
可惜的是,這樣的人才平亂之後就下落不明,有可能死在亂軍之中,也有可能為躲避朝廷追捕遠遁他鄉,要是這樣的人能為他所用,手下又會多一員大將了。
想著想著,他突然想起嚴昆說的那個算術很好的帳房,叫什麼.......方新,有時間該去看看。
.......
耶律雅里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已經快一個月沒有洗漱,沒有好好休息。
她眼窩深陷,頭髮乾枯散亂,身上散發難聞的臭味,簡直不似人形,連日的顛簸讓她頭暈目眩,嘔吐好幾次,特別是後來她喝了路上的溪水,結果上吐下瀉。
吃東西都會吐出去,喝水就會拉出去,一連幾天後,她已經身體虛弱,全身酸軟,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人也瘦得皮包骨頭。
好幾次她都以為自己要死了,停留在生死的邊緣,甚至隱約聽到父皇說要如何處置她,因為情況緊急,準備將她埋在路邊。
可她想起自己的奶奶,想起曾經的蕭太后,於是她都撐了過來。
但是......
父皇已經拋棄了她,他帶著自己的二十幾個貼身皇衛向西逃走,而把她和五十多騎兵留下了,因為他們速度太慢,讓他們慢慢跟上。
車窗外的草原越來越綠,草兒越來越多,風沙開始退卻,雅里就知道他們並沒有向西走,而是向東,他們往回走了,東面是金國的地盤,他們想把自己獻給金國......
雅里十分虛弱,她知道自己無力阻止,她幾乎沒有人形,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一開始她十分生氣,虛弱的咒罵他們。
但他們根本不回話,只是按時給她食物,也不讓她下車,好在馬車足夠大。
慢慢的,她沒力氣再罵人,心裡也開始理解這些人,如果自己的可汗都拋棄了他們,他們又能有什麼辦法?
......
草原開始長草變綠,冷風開消停的時候,耶律雅里再次回到上京城。
但上京已經不是她往日家園。
金國皇帝才舉行了登基大典,城內城外,到處都是歡慶後留下的痕跡,城頭血色已經淡去,百姓依舊安居樂業,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她被粗魯拖入宮內,在自己曾經的皇宮外見到了金國的皇帝,覆滅他們國家的完顏烏骨乃。
對方沒有嘲笑她,也沒有對她如何,反倒是他身邊的新皇親貴胄,捂著鼻子對她一臉嫌棄。
「帶她下去洗漱,好好看好,誰也不能怠慢,他哥還在南京城負隅頑抗呢。」完顏烏骨乃笑得意味深長。
隨後,就有宮女帶她下去,梳洗打扮.......
她如同玩偶,任人擺布。
耶律雅里不知道自己命運將會如何,她現在只求能活下去,能見到哥哥,能見到耶律大石將軍,想著想著,她眼淚就落下來。
不過洗漱之後,她居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香水......她曾經的寶貝,她曾經就想去看看那奇奇怪怪的平南王,想著攻破景國,而如今不過一兩年,一切都天翻地覆。
她從高高在上的公主,變成任人宰割的階下囚......
金人會這麼對她呢?她想想就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