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一刀刀刮在外漏的皮膚上,讓人生疼難受。
可耶律大石顧不得那麼多,他快馬加鞭,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心裡不斷想著,上京城池堅固,守軍過萬,無論如何也可以堅持下去......
他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耶律大石最擔心的不是將士的勇猛,而是皇宮中的可汗.....
上京是遼國大都,幾百年來見證大遼崛起與輝煌,那裡的勇士,乃至老弱婦孺,他們是契丹先祖的子孫,都會為大遼而戰,所以他從來不怕沒有守軍。
他懼怕的是皇宮裡無能的主帥!
他打了一輩子仗,明白一個道理,越是難打的時候越簡單,越是山窮水盡的時候越容易,因為打到那種時候,誰能頂住,誰能咬牙挺過去,誰就能贏。
可他們的可汗耶律朮烈正是沒有這樣的決心和毅力!
平時言辭冠冕堂皇,看起來雄心大志,可一到關鍵時刻,根本頂不住......
說到底,他始終不是父輩那一代,他自繼位之後,遼國風調雨順,國運太平,沒經歷過什麼苦難。
耶律大石心中不平,放心不下,他也不是放心不下可汗,而是魏國公主,隨即又狠狠抽了胯下戰馬,馬兒嘶鳴,加快奔馳。
......
後半夜,馬兒慢下來,他們幾乎只能靠著遠處山脈輪輪廓辨認方向,大多數人差點在馬背上睡著。
就在這時,遠處有光點,是大片火把,大約一里之外,正向他們這邊靠近。
耶律大石瞬間打起精神來,起初沒有看清,待慢慢靠近之後,對方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他瞬間明白過來......
「敵襲!敵襲!殺,衝過去,快,衝過去!」他大聲怒吼下令,馬戰不能怕死,怕的是不動,敵人衝過來,馬速還沒起來就等於死!
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立即做出決定,帶頭加快馬速,向黑暗中一堆火光衝過去!
視野紛亂,寒冷加上顛簸,夜色中他根本看不清閃爍火光之下是什麼,但幾十年戎馬生涯告訴他,不能停,不能退,要衝過去!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黑暗中,他緊握長矛緩緩放平,一往無前沖向那些光點。
兩馬相交只在瞬間,火光一閃而過,凜風擦肩而來,就在這時手中一緊,一聲悶響木桿傳來巨大反作用力,他連忙撒手以防被撞下馬,慘叫聲瞬間遠去,身後黑影摔落在地,很快離他遠去。
短短一瞬間,兩邊鐵騎在看不見的黑暗中撞擊在一起,人在慘叫,馬在嘶鳴。
黑暗是最可怕的,誰輸誰贏,敵人有多少,敵人在哪裡,一切都不可見,不可知。
這是最考驗士氣,哪方士氣一旦先垮,就必敗無疑。
他勒馬拔劍,不斷高喊:「耶律大石在此,眾人隨我殺敵!殺!殺!殺!」
黑暗中頓時傳來無數勇士回應,連成一片,聲音吸引另一個敵人,他揮舞彎刀直衝過來,兩馬相交只是瞬間,只有一次出手機會。
結果是那人摔落下馬,耶律大石依舊在馬背上舉劍高聲呼喊,激勵將士,只是劍上多了血。
一時間,刺骨黑暗中,契丹勇士喊殺聲連成一片,響徹天地,即便互相不見,也知道眾多兄弟並肩作戰,士氣高昂,越戰越勇。
.......
戰鬥直到天明才結束。
在耶律大石帶領下,契丹勇士斬首五百餘,己方損失不到百人,天明之後,發現對方果然是金國騎兵。
耶律大石鏖戰一夜,人馬疲乏,右手手背混戰中擦傷,大塊血肉脫離,疼得拿不住劍,親兵正在為他用乾淨的水清洗傷口,然後包紮。
不一會兒,兩個士兵拖著一個漢子來到他面前。
那漢子很倔強,身材高大,穿著鐵片扎甲,滿身泥巴,手被反綁在身後,看起來是金軍中高層。
「你是什麼人,身居何職?」耶律大石問。
「呸!」那漢子不屑的吐了口口水:「你以為爺爺會告訴你嗎。」
他面目猙獰,旁邊士兵直接踹了他一腳,也忍著不叫出聲來。
「哈哈哈.....手下敗將,還敢這麼張狂。」耶律大石不屑道:「看你樣子,是金國精銳,可我手下弟兄死傷不過百,就把你們這些精銳全收拾了,你算什麼東西?」
他是故意激這人,果然那漢子大怒,「狗ri的你們囂張什麼!你們都城都被我大金皇帝攻破,你們現在不過喪家之犬,你們得意什麼!囂張什麼!
實話告訴你們,勞資就是奉命來追擊你們那狗屁可汗的!」
耶律大石愣住,周圍士兵也呆了。
「哈哈哈!哈哈哈.....」被俘虜的金人得意大笑。
「他怎麼攻破上京的,城中有守軍數萬,糧草豐足......」耶律大石質問。
「怎麼攻破?」金人漢子越發得意起來:「你們那狗屁可汗,大軍一進城,他直接帶著家人就跑了,你說怎麼攻破!哈哈哈,你們皇帝窩囊廢,你們也是窩囊廢!呸!」
說到這,周圍士兵大驚失色,耶律大石反而平靜下來,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其實一切盡在掌握中,可這種先見之明卻不是他想要的,他寧死也不想要。
「大王......」幾個親兵看著他,幾乎要哭出來。
耶律大石站起來,抽回受傷的右手,看著幾個快哭出來的親衛,勉強一笑道:「哭什麼哭,不過是上京陷落而已,我們還有南京,有西京,韓德讓將軍還在那,大遼還沒亡。」
金國漢子嗤笑一聲,似是不屑,眾將士都十分憤怒。
耶律大石只是看了他一眼:「你告訴我這麼重要的消息,我也不能輕薄待你,饒你一命我們兩清。回去吧,告訴你們金過皇帝,我耶律大石遲早會討回來。」
於是示意十分不願的親兵解開他手上繩子。
那漢子看他一眼,也不笑了,轉身要走。
「再問你件事,魏國公主現在安好?」耶律大石追問。
女真漢子停下腳步,回答道:「耶律朮烈子女全數被他帶走了,只留下宮女嬪妃還有眾多太監。」
「謝謝,給他匹馬,你走吧。」耶律大石道。
那漢子突然跪下,給他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才上馬離開。
「將軍,接下來我們怎麼辦......」眾將士都看向他,他才是這隻軍隊的主心骨。
耶律大石道:「去南京,與韓公會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