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一、秩序逐漸回歸

  「王爺,廂軍都統參林回報,昨日有增而二十軍士,如今每天有一百五十廂軍入城。」謝臨江拿著箋紙向平南王匯報著,「另外最近女工活少了許多,按照王爺說的,每天早晚分開,各派一半人出去也應付得過來。」

  說到這,謝臨江想到:「王爺,要不把女工散了一半吧,這樣也能應付得過來,還省很多銀子。」

  王爺卻一邊走一邊搖頭:「還不是時候,等一下帶話給參林,讓他加派五十人手,從明日起,我每天要兩百廂軍。」

  謝臨江點頭,然後道:「王爺要做什麼?」

  平南王回答:「是時候好好整治那些隨街亂丟垃圾,塗抹牆壁的人了,讓廂軍抓人,抓起來就在街頭掛個牌子罰站半個時辰,大賊抓不住,抓幾個這樣的難不倒他們。」

  謝臨江一愣,不可思議道:「王爺,我們不去懲治大奸大惡之賊,居然花大量人手來管這些小事?」

  王爺只是一笑:「那些亡命之徒你抓得到嗎?」

  「這......這自然有些難,但總要試試,也好過把大量人手用於去管那些瑣碎小事啊!」謝臨江連忙道,他心中更加著急,王爺白費心思的打掃清理街道等事,就已耗費大量銀子。

  女工吃住,廂軍每日吃喝,都不是小錢,大筆的白花花銀子每天流進去。

  謝臨江雖然心裡搖頭不解,但還是有所期待的。

  因為廂軍還有人手,王爺手中還有人手,還能投入人手到整肅治安的大事上去,或許.....或許之前那些只是王爺的障眼法呢。

  可這一下,王爺準備把更多廂軍投入到那些小打小鬧的小事之上,最後一絲希望也隨之破滅,他當然著急!心急如焚。

  王爺只是一笑,回頭道:「若是能抓到賊頭禍首,本王也想抓,可問題在於人海茫茫,大奸大惡之輩又不是傻子,不會主動露頭,我們去哪裡找?

  若是能找得到,不早被你們抓了嗎?只有底層秩序回歸,讓更多人守序,站在我們這邊,才能孤立那些真正作奸犯科之人,到時候自然無所遁形。

  你要記住,永遠是團結大多數,打壓一小撮。」

  謝臨江聽得有些迷糊,覺得似乎有理,可又說不出道理在哪。

  ......

  李星洲站在大坑前,看著廂軍軍士焚毀垃圾,心裡一邊想著事情。

  江州已經出現轉機,秩序開始回歸了,只是很多人沒有察覺罷了。

  很多時候事情一旦上升到更高的層面,更廣的範圍,想要掌控全局,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就難上加難,無法實現,這種時候將時候將不可視的東西數據化就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大數據才會在後世那麼流行,李星洲不是神仙,無法每時每刻,掌握江州城所有情況,但他可以將底層秩序的的情況數據化,直觀化,變得可視可查。

  比如女工的工作量,廂軍的數目,每日帶回來多少籮筐的垃圾,他每天都要仔細統計,然後記錄下來,製作成圖表,觀察直觀變化。

  這些行動自然招致很多不解和嘲笑,但他就是通過這些全局的觀察江州底層秩序的變化。

  最顯眼的從女工的工作量開始,起初三百女工,早晚兩次必須全部出動,就是六百個工,才能將江州打掃乾淨,可幾天後開始慢慢減少。

  大概十天後,早晚可以輪換出五十女工休息,就能按時完成打掃。

  當然他每天上街看似閒逛,其實也是在監督清掃質量,而之所以選擇招農家婦女,因為她們吃苦耐勞,也更樸實,不會耍滑頭。

  也就是說,十天之後,已經少了一百個工,之後工作量依舊在慢慢減少。

  到如今,一個月之後,女工已經可以分成兩批,每批一百五十人,早晚分開打掃。

  換算過來,如今只要三百個工,就能完成打掃,比期初整整少了一半!

  結果可能有偏差,但不會偏差太多,因為他取樣很多,涵蓋範圍廣闊,這就是大數據的特點,通過大量取樣,減小誤差。

  回到數據本身,為什麼越來越不費時不費力,說明江州城內底層秩序開始逐步回歸,越來越多的百姓開始自覺遵守社會秩序!

  一人看一個垃圾籮,即費力又費時,他為什麼費力不討好,一定要這麼做?除去用武力威懾百姓遵守秩序,表達平南王治理江州的決心之外,更多的也是為讓秩序變得可視化。

  廂軍的增多,就意味著江州垃圾籮的需要在增長,越來越多的人樂於遵守基礎秩序。

  基礎的秩序是大多數人的需求,因為大多數人都是弱者,大多數人都希望安穩的生活,都期盼秩序能夠保護自己,只有秩序回歸,生活生產才能照常進行。

  百姓需要秩序,這是大勢所趨,而他正在從底層逐步重新構建秩序,通過環境的心理暗示。

  李星洲站在後山火堆旁,沖天火光閃爍,照亮他的面龐,看著眾多垃圾籮堆成小山,他高興的笑起來,這沖天的火焰,就是秩序浴火重生啊!

  一旦底層秩序回歸,那些在混亂中隱介藏形,趁機謀取利益的真正不法者,將徹底失去藏身沃土,暴露出來!

  王珂在一邊搖頭,王爺怕真是跟外面人說得一樣傻了.....

  ......

  江州渡口一帶來往客商很多,因為這裡是北上必經之地,龍蛇混雜。

  渡口北案邊有出茶樓,臨江而建,三教九流匯聚於此,說書的,賣唱的,泥腿子,當差的,應有盡有。

  這地方沒有名字,都叫河樓,老闆也沒掛牌子,一來二去,乾脆就叫河樓,因為它建在河邊。

  河樓一樓桌椅老舊雜亂,當差的過路的,都會來著喝茶,吃酒。

  不過就是這樣一座小樓,卻少有人能上二樓,人多地擠,二樓就成了寶地。

  皇帝有皇帝的長春殿,宰相有宰相的賞梅園,地痞就有地痞的河邊樓。

  張貴年過四十,江州大牢牢頭,他祖上一直就是幹這個的,他算是沾光。

  他一邊喝酒,一邊吃著花生米,對面坐著的強壯漢子是他小舅子,往來人都叫他公雞,出名的狠人,普通人他一個能打三四個。

  張貴不過一介俗人,自然沒什麼為國盡忠之類的大想法,在他看來,會想那些的無非兩種人,大人物,還有傻子,大人物想還好說,因為國就是大人物的國嘛。

  那些大人物,你管一片地方,我管一處地,加起來就叫國,可那些沒地方管的普通人還想,那就是傻子無疑。

  所以他向來是能撈多少就撈多少。

  牢頭的官不大,不說遠處,就一個江州城,上面還有不知多少比他大的,江州城外面還有寧江府,寧江府上面還設著京北路,在上面還有景國朝廷,景國之外還有遼國、西夏、大理,多著呢。

  可官不在大,在於要會做。

  就好比他這個牢頭,官小,可奈何好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