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七十九、星辰與皓月

  他還沒反應過來,遠遠望去,遠處山谷中突然冒起一陣青色煙霧,隨即而來的是一聲轟隆巨響,聲音迴蕩山谷之間,隨即沒聽過的尖銳呼嘯由遠及近。

  轟!

  隱約看到黑色殘影,丁毅右上方城樓瓦檐一下炸開,瓦礫、木椽、土石的碎片亂飛。

  丁毅瞳孔放大,眉毛上揚,剛張開嘴巴,剎那間,接二連三的轟鳴不斷迴蕩耳邊,他驚駭的看著磚石堆砌的堅固女牆如豆腐一般破碎,慘叫聲中守軍身軀瞬間炸開。

  隨即密集響聲密布,呼嘯刺耳,如鬼神催命,牆頭守軍一一倒下,手中的蒙皮堅盾如同紙糊......

  尾隨他的軍官還沒明白髮生什麼,臉被打飛一半,血肉橫飛,驚駭哭喊。

  丁毅渾渾噩噩,腦子一下轉動不多來,腦中轟隆隆作響,便被人拖著下了城牆。

  中間,他見人則傷殺,物則破敗,城磚樓木,摧折倒塌,紛紛向城內倒去,巨大的轟鳴中,聽不到滿城哀嚎,但能見人影逃竄,四處奔走。

  丁毅微微張嘴,被人塞入馬車,眼前駭然景象不如眼帘,心中卻難辨真假......

  顛簸,喊殺,雷鳴,恐慌,奔走......丁毅腦中只記得這些。

  .......

  「世子,讓某殺進去吧!」季春生騎著馬,手握一丈多的馬槍,急不可耐的道。

  李星洲已下了高坡上的指揮台,騎著梅雪來到陣前,馬軍待命地在離神機營火槍手和炮手都很遠的側後,因怕槍炮聲驚馬,引發慘劇。

  同樣等候一邊的起芳依舊看得目瞪口呆,她從未見過這種攻城方式。

  炮擊,槍射開始不到半個時辰,凜陽城頭已不見半個活人,女牆大段被轟塌,城樓直接被摧毀,倒向城池內側。

  城頭守軍有些死在第一輪射擊,但大多是逃了,不逃就是等死。

  如今凜陽城頭一無守軍,二來女牆大段倒塌,幾乎想上就上。

  但李星洲並不著急,起瑞之死讓他有了教訓。

  「再等一會。」季春生武藝他自然信得過,但還有更好的辦法。

  不一會兒,李星洲命人從山上拉下兩門炮彈,輪番射擊轟開兩門。曲牆有曲牆好處,曲牆意味著城有兩門,而且無法使用體積過大的攻城器械撞門。

  但也意味著門小,易破,只是古代除去攻城錘,就少有有效破門手段,可在火炮門前,傳統城門根本就抵擋不住。

  幾次轟擊之後,木屑橫飛,外門承受不住衝擊,直接整門倒塌,而內門在轟開幾個窟窿,足夠身材小的人鑽進去開門。

  不一會兒,兩門具開,季春生帶領馬軍,手執黑布,直接殺入,狄至統領重裝步軍開路,神機營隨後,開始緩緩有序的入城。

  李星洲跟著神機營,鐵牛為他打的劍已經出鞘,入城之後情況如何,誰也不知道。

  好在凜陽城雖城堅牆高,但城內狹窄,只有長長的一條街通首尾,只要入城,就不易被埋伏。

  正所謂有一利,必有一弊,凜陽城內牢不可破不假,可一旦破開,城內守軍就毫無反擊機會,沒有複雜街道屋舍供給他們伺機反擊。

  等李星洲起芳進到城中之後,前方已傳來喊殺,李星洲連忙打馬上前,寬闊街道上,季春生馬軍已遠遠和叛軍交戰一處。

  季春生是久經沙場之人,十分老道,打馬上去仗著三米多的馬槍就刺死一個叛軍,然後立即勒馬,一下子叛軍那他沒辦法,後面的馬軍也趕到。

  不一會兒,季春生的馬軍,狄至的重步軍與叛軍混戰一處,神機營不好開槍。

  廝殺只持續一刻鐘左右,人影紛亂,血腥味很重。

  李星洲不敢上前,但人群中隱約能見季春生接連刺死三四人,渾身染血,白刃戰是最令人內心煎熬的,據守街道廝殺一刻鐘左右,叛軍再也堅持不住,開始潰逃。

  戰局傾斜,開始有人潰逃,然後就越來越多,最後全盤潰退,可人哪跑得過馬。

  季春生一馬當先,追殺逃跑的叛軍,接連放倒八九人,待到大多數叛軍丟掉手中武器,跪地投降之時,他已經渾身浴血,臉面目都難看出,如同殺神降世。

  所以當他喘著大氣回來復命時,起芳都不敢說話。

  城內叛軍還有零星抵抗,但都不成氣候,很快就被老辣熟練的季春生一一解決,他開始跟隨瀟親王南征北戰的悍將,這些東西他熟悉得很,哪裡能躲人,叛軍會往哪跑,要怎麼追殺,如何對待戰俘。

  戰事從白天開始,一直到夜半三更,城頭點滿火把,縣衙和城頭都完全被占據,城池內外要道落入他們手中,戰爭才基本落幕。

  .......

  凜陽城一副殘破模樣,俘虜千餘人,還有眾多叛軍高官都統統被臨時關押在縣衙大堂中,吃喝拉撒都在那,有軍士看守。

  站在殘破凜陽城頭,吹著夜風,輔軍開始趁夜清理碎石、碎磚等,季春生和狄至還在調動士兵部防,眾多點著火把的士兵在城內來來往往巡邏。

  起芳有些不敢相信的摸了摸城頭殘存的破碎女牆:「這就是凜陽城,安蘇府第一堅城?」

  李星洲點點頭,從這向北看去,還能看到北方月空下明如玉帶的冷風箐。

  「我.....我本以為要下此城,少說也要圍城三五個月,或是一年半載,沒想到......」起芳說不出話來。

  李星洲得意點頭:「哈哈哈哈,沒想一天就下了?想必丁毅也是這麼想的吧,可惜這次沒抓住他,他倒是跑得快,也不管眾多手下死活。」

  起芳搖搖頭:「若我是他,也不會管,要怪只能怪......怪王爺太可怕。」

  「可怕,我哪裡可怕,面目可憎,還是天天罵人?」

  「屬下不是此意,若說這些,王爺倒不可怕,反而有些.....目無禮法,沒大沒小的。

  我說的是另外的東西......」說著她抬頭,看著遠方月亮:「或許就如熠熠生輝的星辰和當空皓月一般。」

  李星洲也看月亮:「據說月亮里有個漂亮得不行的仙子。」

  「......」

  起芳嘆口氣,白他一眼:「那感覺我大概是懂得,長時間內以為自己是當空皓月,輝光普照萬家,遍布天穹,無與之爭輝。」

  說著她不滿的看了眯眼看月,尋找仙子的李星洲一眼。

  「結果有朝一日,卻發現自己不過皓月之邊的渺小星辰罷了,當空皓月面前,點點星光又算得了什麼,爭輝溢彩在皓月眼中不過無關緊要的玩鬧。

  那種無力和不甘王爺永遠不會懂,我倒是對丁毅挺同情的.......」她目光皎潔,站在城頭風中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