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俘搖搖頭:「大人,那裡人多,小人也不識得劉指揮使面貌,這小人也不知道。」
丁毅揮揮手,打發他下去,然後才正坐,面色嚴厲:「所歸之俘盡數攔住,納入軍中,從今日起,城中所有年過十二的男丁都必須充軍,日夜巡防,不得有一時鬆懈。
賊人若想攻城,要麼爬牆,要麼破門,凜陽城高,爬牆道不怕,就怕破門,所以內外兩門要嚴加看守。
特別是外門曲牆之內,每日必有一營之兵到曲牆也正門之間吃住,晝夜看守!」
「得令!」下方將領和官員連忙領命,他們多少能感覺出知府大人前後變化,似乎得知瀘州將帥之後,他更加.....急於求勝?
心有所想,但眾人也不敢多言,丁知府的鐵血手段他們這些人是知道的。
.......
蘇州以南渡口密布,隨處可見漁船。
起初百姓一腔熱血站起來反抗朝廷大軍,紛紛從軍,但隨著眾多青壯離開,當熱血冷卻下來,現實的冷冰冰也如一桶涼水澆在每個人頭上。
家中壯年不在,孤兒寡母、老人孩子總是要活的。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蘇州大江沿岸眾多村子,大多都是靠著打漁為生,大江之上波濤洶湧,本就是危險的好活計,沒有經驗的漁民十分危險。
家中中流砥柱一走,何以為生?
年輕孩子不得不負擔起養家重任,許多婦人家也要拋頭露面,可因為沒有經驗,每過不久就會發生有人葬身茫茫大江中的慘劇。
養育眾多村子的大江,這段時間也如洪水猛獸,被百姓懼怕,但怕歸怕,也不得不繼續打漁,畢竟人要生而活著。
而渡口的水軍上一千五百多,戰船十八艘,受安蘇府直接轄制,大多都是來自當地漁民,到四月初,就已經撐不下去了......
水軍指揮使叫澤生,也是當地人,自然不忍看家鄉如此民不聊生。
他多次上訪蘇州,想說服知府從別得地方抽調一些人過來,本地實在出不了那麼多兵丁,結果卻都是知府大人不在.....
他連續奔走,有面對眾多父老鄉親責問,終於忍無可忍,四月中旬,再次趕赴蘇州城上訪得到答覆「知府大人不在」之後,他私自下令解散水軍,讓當地眾多壯年回家。
最後,蘇州水軍只剩下上十幾人,水軍指揮使也日日飲酒作樂,不理防務。
哪天若是知府得知,他這也是死罪,若維持水軍,又害眾多父老鄉親,也是萬死之罪,進退都是死,他是在等死了。
剩下的十幾個不是當地人,無家可歸,也就跟著他了,渡口徐國大船接連綁著,足足十幾艘,邊緣已開始淤積污泥,十幾人,一艘大船都出不了,何來防範江面,封鎖水道?
澤生每日坐在渡口,醉生夢死,恍惚間,他竟看到朦朧如山一般巨大的船,船如蛟龍,通體修長,大江之上,速度極快,如過江清風。
他渾渾噩噩,心想是仙船吧。
想著他又喝下幾大口,大概因他大限將至,所以連神鬼仙寶都能看見吧。
渡口邊的徐國大船,和那一比根本不算什麼,待他回神,江面上已經沒什麼大船了,果然是夢麼。
.......
頭疼欲裂中,澤生睜開眼睛,面前燈火昏黃,居然是家中老父。
自從他散了水軍之後,新婚的妻子也嚇得跑了,從前的兄弟朋友不敢在與他說話,便是時常受他照顧的鄰居,過門前時也連忙將門關上,兩家隔牆被加高三尺。
澤生也沒罵什麼,人之常情不就是如此?
他可是犯的是死罪,即便是為救人也是死罪......
只有六旬老夫不離不棄。
「爹,白天我見著江上仙船了,足有二三十丈長,像蛟龍,來去如風,一眨眼就不見。」他捂著疼痛的腦袋道:「我是不是快死了,陰氣重,所以能見到什麼仙鬼之物。」
老父親如同看啥子一樣看他一眼,悶聲道:「江邊人都看見了。」
「什麼?」澤生一時沒反應過來。
老父親重重道:「你說那船,江邊的人都看到了!」
「那.....那不是假的?」澤生有些懵逼。
「當然不是假的,上面還有人,打得朝廷的旗!」
澤生一下子呆住,疼痛的腦袋也逐漸清醒過來,連忙下床,來不及穿鞋就往外跑,一推開們,夏夜蟬鳴鳥叫灌入耳中,還有四處點著火把的人們驚慌奔走相告。
「朝廷大軍來了!」
「朝廷的船來了!」
「......」
澤生腦中頓時嗡嗡作響。
........
火炮高威力的同時也伴隨著高后坐力,上次冷風箐戰鬥中,神機營炮兵因情急之下找不到合適的位置,有一門火炮為調低仰角,炮兵直接用手扛著發射。
結果那名士兵手骨被後坐力折斷,打退騎兵之後口鼻流血,肺臟受損嚴重,已經活不長了。
李星洲也是打完之後的第二天才得知此事,心情複雜,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所以這次他先找好理想射擊點,然後再用石塊鋪地,墊高后部,以來對抗後坐力,這樣一來火炮可以從山坡上直接射擊城牆或者牆內,同時不用擔心後坐力問題。
那晚他帶眾多衛兵就是標記視界不受阻的理想射擊位置。
不過炮,炮台都準備完畢,可火藥卻成大問題,李星洲發現就地制硝並不現實,因為才經歷夏初雨季雨水的沖刷,土壤中硝含量驟減,根本提煉不出多少硝石,更別提需要足夠攻城用的。
就在他為此愁眉不展之時,五月上旬的最後一天,起芳突然從瀘州城南下,帶著十幾名親兵來到圍城大營中。
李星洲有些心虛,畢竟起瑞之死他多少有責任,於是面對風塵僕僕的起芳,緊張之下一不留神就問出那句貫穿中古古今,從未被淘汰過的跨越時代名言:「你吃飯沒?」
起芳當場就呆住,旁邊的狄至嘴角向上扯,嘴唇卻拼命往下壓,非常彆扭。
本來一臉鬱郁的起芳也被當場問在那,似乎想笑,又覺得罵人或許更合適些......
最後臉色變幻憋出一句:「吃了......」
李星洲捧腹大笑,起芳臉黑了。
氣氛赫然輕鬆許多。
之後,大家都刻意在她面前避開起瑞的事情不談。
不過這次起芳是有事而來......
「領頭的叫季春生,他說是王府之人,他們從西門來,五百多人,大概是走水路,但因不好確認,我和公主都不敢放人入城。」聽著起芳娓娓道來,李星洲心跳卻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