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業臉色本不好看,一聽她說這話卻突然笑起來:「哦,那真要祝賀你神機妙算,報復成功。」
「大世子什麼意思?想報復我嗎,請便,反正我一介弱女子,毫無抵抗之力。」她冷冷的說。
李業站起來給她倒了杯茶:「你不是覺得我完了嗎?我怎麼覺得還好得很。」
詩語邁開臉不看他可惡到令人作嘔的臉皮,也不接他的茶:「厚顏無恥之人自然如此。」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學無術,毫無建樹,卻偏偏龍血鳳髓,玉葉金柯,覺得上天不公?」李業問。
房間安靜下來,詩語沒有任何回答,顯然表示默認了。
「要不要出去聽聽。」對方沒理他,李業也不在意,因為他想到讓自己掌握主動權的方法,自顧自喝著清茶說:「我們聽聽,聽那些聽書人都在想些什麼,那不是你精心安排的好戲嗎?
我跟你打個賭,那些聽書的現在肯定不在罵我,罵的是魯明你信不信。」
果然她終於有反應了,看向他諷刺道:「痴人說夢,被人罵傻了嗎。」
李業看著她婀娜身姿,忍不住眯起眼睛:「打個賭如何,就賭聽書的人是在罵我還是罵國子監學生。如果他們罵的是我就是你贏了,如果罵的是魯明就是我贏。」
李業說著放下手中茶杯:「贏的一方可以讓輸的一方做任何事,只要不危及性命都行。」
他話才說話,還沒等他多做解釋,女人就已經笑起來:「看來堂堂世子真是被氣傻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李星洲欺世盜名,為非作歹,沽名釣譽,抄詩盜詞,京城誰人不知!
不過即是如此,那又如何,你是瀟王世子,若你耍賴我又能拿你怎樣?」
李業看著她,突然有些想笑,一直被壓抑心底,崢嶸歲月帶來的狂傲不羈開始在胸中翻滾升騰,這女人讓他找到征服的感覺。
「何不試試呢,萬一我是個好人呢?」李業問她。
「你把我當三歲小孩?」詩語不屑:「我還不至於傻到認為大名鼎鼎的李星洲是個好人。」
「那就是不敢?」
「哼,有何不敢,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什麼。」詩語揚起潔白的脖頸,說著披上錦袍下了床,可一邁腳步差點摔倒在地。
......
皇宮養居後殿,為照看太后,皇帝將臨時辦公點搬到此處。
「陛下,神武軍一二廂兵符已經派出,楊洪昭和太子接聖旨,今日開始匆匆點兵,大概十五之前便會離京了。」福安傳旨完畢回報,在皇帝身側小聲稟報,皇后也坐在一側替他看著奏摺。
皇帝點點頭:「年後還是讓王越回朝吧,該知道的朕都知道了。」
然後接著說:『』朕只說二月前出兵,結果他們正月十五不過,草草就走了。『』
「大概心急為陛下分憂吧。」福安道。
「哼,是怕有人爭功吧!」皇帝皺眉:「想爭功是好事,可若因此壞江山社稷大事,朕絕不輕饒。」
周圍人都不敢接話。
「這摺子是軍器監上奏的,說時節近春耕,農器需求增多,軍器監人手不夠,想新招工匠,須度支司撥款。」
皇上點頭:「准了,要多少銀子讓他們列個明細表彰上來,到時合適朕就加御畫,撥庫銀。」
「這是工部的摺子,太后陵寢需更多徭役,想請陛下......」
話音未落,皇帝就打斷道:「不准,大軍南下,一路要徵召征夫,此時怎能再勞民。」
「可太后陵寢......」
「讓他自己想辦法。」皇帝說著將手中奏摺放下,然後把手中硃筆沾了紅色墨,遞給皇后:「代朕批示,告訴毛鸞,正月之內不能竣工朕就殺了他。」
皇后點點頭,然後開始批示.....
半個時辰後,福安讓人撤去奏摺筆墨,然後送上清茶,皇后因為要去照看太后也先走了。
皇帝辛勞之後端起手裡的茶,嗅了嗅清香,又看那瓷杯:「這是汝窯的瓷吧。」
「陛下好眼力,正是汝窯官瓷,此瓷潔白如玉,手感上佳,陛下御用的瓷器有一半都出自汝窯,沒想到陛下日理萬機,居然對瓷器還有研究,見識卓絕,實在令老奴佩服。」福安拍馬屁道。
皇帝擺擺手:「你不用盡說好話,你想些什麼朕心知肚明。」
「是,老奴一點小小心思怎會瞞得過陛下呢.....」
皇帝站起來,端著好看的瓷杯道:「遇刺那天晚上,朕在星洲房中也見到一套,跟這很像。」
福安突然張大嘴巴:「陛下的意思是?」
「只是奇怪罷了,朕對瓷器並無研究,當時有些不確定,也沒細聽他們說什麼,一來關心他的傷,二來全在在想這事。
王府供奉被戶部判部事剋扣,加之他不認識人,該弄不到那樣的瓷器才對,還是一整套上好的,比起宮中的還要更好。」他說著放下瓷杯。
「所以朕才說想向群臣要套汝窯精瓷,結果你知道誰給朕送來了嗎?」
福安搖搖頭。
皇帝捏著案角,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是王越,竟然是王越啊。和朕在瀟王府見到的那套幾乎一模一樣。」
「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搖搖頭:「朕也不確定,只是隱約有些猜測罷了。」
「陛下把王大人和世子叫來一問不就知道了。」福安出主意。
「哼,你啊,總是想得太過簡單,不用腦子。」皇帝瞪了他一眼。
「是是是,老奴哪比得上皇上深謀遠慮。」福安連忙賠笑。
皇帝嘆口氣:「朕強許王越孫女給星洲,不過是想待朕走後讓他有自保之資罷了,此事要是有還好,要是沒有呢,朕這一說王越只怕會小心提防,心生芥蒂而故意疏離星洲,那當初所做安排還有何用?」
「陛下英明.....」
皇帝邊說邊走到大殿門口,此時剛好黃昏,空氣清新微涼,福安跟在他身後給他披上大衣。
「不過經此一事也給朕些提醒,此事是真也好,是假也罷,星洲所言確實有道理。之前朕只當做小兒驕狂之言,從未細聽,也未曾在意,現在想想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說著老皇帝自顧自笑起來:「福安你知道朕為何喜歡星洲那孩子嗎?皇家雖帶家字,可眾多皇子皇孫,見了朕都是恭恭敬敬,生怕惹惱了朕,雖說是家可哪有半點家人的樣子。可只有星洲那孩子,從小就不怕朕,不懼朕,小時候敢揪朕的鬍子,大了敢頂撞朕,敢跟朕置氣,這才是爺爺和孫子,哈哈.......」
說完皇帝又無奈嘆氣:「可惜現在他長大了,若再如之前只會害了他......」
福安也嘆口氣:「陛下的愁苦孤獨老奴知道一些,若陛下有話不好說儘管跟老奴說,老奴起誓定將這些完完全全帶到棺材裡去......」
皇帝點點頭,繼續說起王越和李星洲的事情。
......
許久後,「老奴明白過來,陛下是說若真連王越大人也如此重視,送這麼貴重的禮物到王府,那世子肯定是有本事的。」福安恍然大悟道。
皇帝點頭:「現在朕算明白了,之前王越給我出的主意也是故意偏向星洲的。」
「說來奇怪,我還以為他會怨恨星洲呢,畢竟朕硬是把他最喜疼愛的孫女許給星洲。」
「這是好事啊。」福安笑道:「這說明世子有才,天家人才濟濟,皇上福澤所致啊。」
皇帝一笑:「但願如此。」
......
詩語心中的怨恨讓她恨不能將身邊的男人撕成碎片,她雙腿無力,一動下體就疼痛,都是拜身邊的禽獸所賜。
她明白自己的處境,她已一無所有。
處子之身,事業聲望,甚至身家性命也岌岌可危,這些都是拜李星洲所賜。
事情一敗露,李星洲想動她輕而易舉,但她不是會輕易認輸,或者說她已經輸了,可那哪死,她也要盡力拖上這個惡魔。
她仍相信自己的手段,所以她敢賭!
在丫鬟的攙扶下,她倔強的先那禽獸半步下樓,她不想在任何地方輸給他,按禮法她不能走在一個皇孫前面,可現在她不管什麼狗屁禮法。
詩語帶著面紗遮住整張臉,換了身樸素衣衫,也不顯得那麼顯眼,一樓,幾個說書先生還在說著,一個堂內,兩個堂外,這些說書先生他都讓丫鬟暗中贈與錢財,讓他們多說李星洲與魯明的故事。
此時遠處堂內的說書先生正說著此事,遠遠的聽那說書先生說,她心中一陣快意,忍不住得意一笑,回頭看了身後的禽獸一眼。
結果他也再笑,還笑得那麼開心。
「哼!」她哼了一聲,心裡想,看你待會還笑不笑得出來。
很快,他們來到一樓角落,雖然前方隔著幾張桌子,十幾個聽書之人,可那說書先生的聲音依舊清晰明了灌入耳中,周圍人小聲說的話也在角落聽得清清楚楚。
陽穿過三二樓窗戶照射進來,粉塵飛舞,明亮閃爍,嘈雜的聲音逐漸辨識出來......
「唉,這說書的又不知收了國子監學生多少錢。」
「反正不少便是.....」
「虧我初聽時還信了,現在想想實在慚愧,以後遇事該多想才是啊。」
「魯明真是小人,丟盡我等讀書人的臉面.....」
「對,李星洲雖作惡,但也堂堂正正,敢作敢當,是真小人,可這魯明,背後造謠,毀人名聲,令人不齒......」
「......」
詩語臉上笑容僵住了,一回頭,那傢伙正看著她,嘴角帶著令她厭惡的笑容。
到底怎麼回事!她聽錯了嗎.....
她連忙問前方坐著的幾個書生:「幾位公子,故事裡不該是李星洲才是壞蛋嗎?大家為何都在罵魯明。」她戴著面紗,幾人看不清樣貌,也不知她是誰。
其中一個青衣文士回頭抱拳道:「小娘子,此事你有所不知,想必也像我等一般被奸人騙了。」
「被騙,什麼被騙?」詩語一頭霧水,十分不解這公子所言,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說被騙了。
另外一個高大一些的棕衣公子收起摺扇,拱手道:「是這樣的。小娘子你不知道,京中上百家酒樓煙花之地,但凡有說書的,這些天都在說那魯明和李星洲的故事,已經一連說十幾天,到哪都是,不管大家都聽膩味了,也不管能不能得賞錢,一直在說......」
「就是。」青衣公子接過話題:「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這麼多說書的,天天說著一個故事,還不賺錢,想都不用想,定是收人錢財了。定是故事裡那國子監學生搞的鬼。」
「對,說不是我都不信!」
「現在好好想想,李星洲也是冤枉,他雖驕橫,但從來不拐彎抹角,雖作惡,向來敢作敢當,就連打了判東京國子監陳鈺大人這種大事也不隱瞞,也是坦坦蕩蕩的小人,結果遇上國子監這些偽君子,被無端罵了許久.....」
「對啊對啊,確實對不住世子,起初我也罵了。」周圍幾個人靠過來附和。
「在下現在也好生後悔.....」
「.......」
幾個人說著說著搖頭嘆息去了,只留下目瞪口呆詩語,她心中翻江倒海,「為什麼」三個字如同浪潮,不斷扑打在她心中,令她由內而外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喃喃自語,隨後她像是想到什麼,連忙搖頭:「不可能,我讓田媽媽換著請說書的,每過五天換一次,每次三個,到現在也不過十幾個說書的,怎麼可能全京城說書的都在說!」
這時那可惡的聲音在她耳邊小聲道:「傻瓜,因為剩下的都是我請的.....」
因為剩下的人都是我請的......
一句話讓她呆若木雞,心中思緒飛馳,念頭雜亂,似乎要堵塞......
轉瞬間,她整顆心如墜冰窟,慢慢回頭,就對上了充滿戲謔的可惡笑容:「你喜歡將一切掌握手中的感覺,可惜了,我也喜歡,所以到底我們誰會將誰玩弄股掌之間呢?」
詩語心中升起一股恐懼,這種恐懼比昨晚被揭穿,被糟蹋時更甚,用力掙扎,竭盡全力好不容易撥雲見霧,結果卻發現自己還是被更大的手死死捏在手中,沒有任何掙扎餘地。
她有一種無力感,忍不住後退幾步。
那混蛋壞笑著捏住她漂亮的下巴:「看來是你輸了。」
「你.....你想幹什麼?」她雙手撐住身後桌子,咬牙道。
「沒什麼,昨晚酒喝多了,沒什麼感覺,我想再來一次。」對方直白的道。
詩語閉上眼睛,心中滿是悲涼和無奈,她這樣的女人若失了童貞,那還有什麼,心中死死記住他醜惡的嘴裡,然後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道:「隨便你,不過一副皮囊。」
對方卻笑得更加肆意:「你誤會了,不是那個意思,我要替你贖身,然後好好把你養起來,你想做皮囊也行,不過換個地方做吧。」
詩語的心涼了半截,咬牙啟齒道:「若我不呢!」
「你不答應又能左右什麼,我跟叔父說好,然後把錢給田媽媽,你的賣身契不就在我手中了,到時強行帶走你官府也管不著,然後我想來幾次就來幾次。」他明明只是微微一笑,可在詩語眼中卻那麼恐怖而可怕......
「時間不早了,送你家小姐上去休息吧。」那禽獸道,說著拱手告辭了。
丫鬟將渾渾噩噩的她送上樓,一進閨房,詩語再也壓抑不住,捂在被子裡大哭起來,而且越哭越傷心,她無論如何強勢與算計,也始終敵不過這世道。
世道就是李星洲是世子,皇家子嗣,她只不過是出生平民的青樓歌舞伎,她能感覺眼前一片黑暗,昨晚所有的屈辱和痛苦都湧上心頭,可她毫無辦法.....
「小姐,要不我們跑吧。」見她哭丫鬟也跟著哭起來。
詩語抱住她:「跑,我們兩個弱女子能跑哪裡去......」主僕兩人相依在一起,淚流滿面。
「都怪我,我一直以為他只是個沒腦子的混蛋,沒想他不止蠻不講理,而且卑鄙狡詐,陰險無恥,稍微大意居然被他全盤看穿......」詩語心有不甘的說。
她從未想過有人居然能這麼清清楚楚看穿她的把戲,李星洲不止是蠻橫,還聰明到令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