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湯舟為的意外發現

  案子審結非常快,說到底因為起初朱越並不知情,他只是個粗人漢子,軍旅出生,沒心機,所以一開始就沒防備,等武德司的人被帶走後一切都晚了。

  湯舟為身為人精自然知道皇上找他審理的心思,他是真的問出來也好,屈打成招也好,只要有武德司的人畫押的供詞朱越就完了。

  他當然有些明白,這事不只是朱越,但皇上讓他而不是何昭來審就是不想牽連太多。節度使的位置窺視之人多得是,肯定牽扯很多人,從犯也好,幫忙也好,多少都有參與。

  皇上明白他不能把所有人都辦了,畢竟想想並沒有過錯,錯的是那麼多人中將想法化為行動的那一個。

  所以當湯舟為將整個案子的卷宗呈上皇上案頭的時候皇上幾乎看都沒看就硃筆御畫,然後判滿門抄斬,武德司涉事人等一律斬首。

  這算很重的刑罰,一般來說叛國逆君之人才有此極刑,這意味著朱越一家八十多口年女眷年不滿十四者充入教坊司,其餘都要趕盡殺絕。

  當然這些都不是他管的,那都是刑部的事,他本來就不想插手此事的。

  於是卷宗案情稟報清楚後湯舟為便拜辭,這是得罪人的差事,他不想多待。

  出門時恰好遇到尚書左僕射上官宏。

  湯舟為從來都是笑呵呵的,所以人緣很不錯,和他禮節性聊了一會兒,結果聽說他是來找皇上復旨的,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差遣世子李星洲到開元府當值。

  湯舟為一愣,隨後立即恢復正常,兩人有說有笑同行出了午門才辭別。

  湯舟為一上馬車就收起笑臉,上官宏這個尚書左僕射只是個不好事的好老頭,向來淡泊名利。

  可他湯胖子不是傻子,這事怎麼看都不對!皇上想給某個皇子皇孫官身無非讓他們有俸可領,日子好過些,可何必下聖旨走中書門下,尚書省親自領行呢,一個口諭不就行了。

  這一套走完那就是要告訴世人,李星洲乃名正言順的朝廷官員啊!

  怎麼想皇上這都是有意而為之的吧!之前確實聽說瀟王世子張揚跋扈橫行霸道,所以他才從未將李星洲放在心上,可今天看皇上這舉動,或許他之前可能是想錯了.....

  又想到那王越的孫女被許給李星洲後,王越不想著推脫婚約還主動上瀟王府,上次見面兩人關係似乎不錯,這其中種種.....

  「不同尋常,不同尋常.....」胖子搖著腦袋連說兩個不同尋常,然後突然問車夫:「二德,我有沒有漂亮的孫女?」

  車夫二德腫著半張臉,這是上次陪老爺去芙夢樓回家後被夫人打的,老爺趁亂跑了:「老爺,你有二十多個媳婦,孫女數都數不過來,漂亮的也該有幾個吧......」

  湯胖子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回去我就挑一個漂亮的嫁到瀟王府去。」

  二德滿頭黑線:「老爺,這又不是送年禮的臘肉麥面之類的,您送過去人家也得要啊。」

  湯舟為一拍腦袋:「也是,那要怎麼辦才好,老爺我不能把雞蛋都放一個窩裡。」

  「老爺你又不是雞,要是也是公雞,怎麼會下蛋。」二德不解的問。

  「你懂什麼。」湯舟為不滿的道:「你家老爺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什麼公雞母雞,去芙夢樓,老爺我今天想明白了事,又高興了!」

  「啊......老爺,夫人上次才打了我們,這次......」二德一臉為難。

  「讓你去就去!」

  ......

  宮裡的消息很快就傳出來,武德使朱越及武德司同黨七人欺君罔上,為一己之私擅改關北戰報,構陷關北節度使魏朝仁,皇上盛怒,朱越全家滿門抄斬,其餘同謀者誅。

  據說刑部抄家羈押的人還沒到,朱越老母和妻子就投入家中深井自盡了。

  一時間整個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很多人拍手稱快,亂鬨鬨的消息雜七雜八,很快李業也知道了消息。

  魏家姐弟高興得不行,這說明他們父親就快出獄了。李業心裡卻五味陳雜,正如他說的,這事要是落在其他大臣頭上頂多就是死他一人,但偏偏是武德使,武德使敢做這種事與謀反無異。

  景朝皇帝已經好久沒判過這麼重的刑,像朱越這樣的朝廷大員家裡怎麼也有近百口人,所謂滿門抄斬也可以說成趕盡殺絕,府中除去年不滿十四的女眷,就是雞豬牛馬也不留活口。

  要天牢中羈押到明年秋天,那些年紀小的孩子,還有年紀大的老人肯定是熬不過去的,很多都會慘死獄中,不過府里的人談起此事時似乎都司空見慣,也只當做笑談來說,沒有細想背後鮮活的幾十條無辜生命。

  午後舒服的陽光下,王府花園裡眾人一邊磨著木質瓶塞一邊嘰嘰喳喳說著討論著。

  「世子,不就是瓶塞嗎,為何要做得這麼好?」月兒不懂的問。

  玉淨瓶第一批兩百個已經到貨,今天一大早城外祝家莊的莊主親自送上門的,看得出他很重視這單生意,畢竟對方可是王府啊!

  商人沒有地位所以沒有安全感,這可是攀上王府千載難逢的機會。

  李業看得出他的想法,沒給他回應,有這種想法是好事,以後他為王府辦事就會盡心盡力。

  他一邊在打磨光滑的精緻木塞上寫字一邊道:「可不能小看這東西,月兒你想如果手裡有瓜果皮在王府你會不會亂扔?」

  「當然不會。」月兒理所當然的回道:「我會丟到腌臢缸里去。」

  李業又問:「如果在大街上呢?」

  「隨手丟了.....」小丫頭不好意思的道,然後連忙補充:「可街上又沒腌臢缸。」

  李業笑著揉揉她的小腦袋:「這自然是個道理,但更多是因為王府幹淨,大街很髒,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魏雨白想了想然後搖頭:「我還是不懂。」

  「簡單的來說就是所見、所聞、所感是能大幅度影響人們行為的。」李業說著將寫上字的瓶塞塞入玉淨瓶:「這明明是個好瓶子,一看就是高檔貨,但如果有一點瑕疵,在人們眼裡它一下子就不高檔了。任何負面行為都可能為更加廣泛的負面行為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月兒還是一頭霧水,魏雨白卻似乎有些明白:「世子是說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淺顯的說是這樣,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李業點點頭,這些酒他準備在聽雨樓賣,其實他說的是一種很常見的心理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