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大將軍冢道虞

  除去忙著接貨,李業這兩天也算清閒。

  好領導向來要學會讓自己放鬆,年貨的事情有嚴毢張羅,聽雨樓那邊有嚴昆打理,酒窖有固封看著。

  他早上跟陳鈺打招呼,教魏雨白八極拳,然後教秋兒數學,一日之計在於晨,早上是最好的學習時間,因為注意力集中。

  中午吃過午飯去固封那看糧食發酵的情況,下午和趙四一起做水力驅動裝置的可行性研究,當然德公也會帶著阿嬌來,是來問他那天在聽雨樓里說的「戰略」與「戰術」的問題。

  要解釋這種問題有實例最好,其實最明顯的對比就是國軍打共軍,當然這個德公不知道,那就只能找他知道的作比,最突出的例子就是劉備和諸葛亮了。

  當然不是演義中的,而是正史記載的,二者最大的區別就是劉備胸有大志,卻沒有戰略思維,諸葛亮是有的。正史上沒有什麼火燒博望,草船借箭,赤壁之戰期間諸葛亮最大功績就是靠外交促成孫劉聯盟,僅憑這點他就是劉備這方的最大功臣。

  李業用這些例子給德公講什麼是戰略,什麼是戰術就清楚明了了。

  很多時候德公和阿嬌都聽得入神了,然後順帶就蹭了頓飯,李業總感覺他們是有預謀的。

  .......

  冢道虞騎上戰馬,帶了個下人徑直向皇宮飛奔而去,尋常人到他這個年紀受不得馬背上的顛簸,但他一生戎馬早就習慣了。

  將軍府中大多都是他曾經出生入死的部署,故而沒那麼多規矩,也不像其他府中下人。

  按理來說景朝即使是樞密使甚至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都是不得開府的,但他諾大一個將軍府養些人是沒問題的,只不過沒有自治事務的權力,封賜官身還要通過中書和皇上,所以手下兄弟大多沒撈到好,他們也不在意。

  所謂開府就是開闢府衙,自置幕府與幕僚部屬,自行治事。在前朝宰相可以開府,車騎將軍以上也可以開府。

  但到了本朝,限制就嚴厲得多。特別是元豐元年之後,皇上越發強勢,不斷削弱重臣權力,滿朝文武連王越都不能開府,他這個樞密使也一樣。

  當初太宗皇帝李肆開了一個先例,要開府須加散官「開府儀同三司」,這是個從一品散官,加過的卻只有開國宰相晏殊,加此官者可以開府,辟幕僚,自治府事,禮儀待遇同太師、太傅、太保。

  「將軍,皇上今日怎麼突然想見你啊,自從上次馬政的事被駁回之後可從未有過。」馬兒疾馳,路邊行人急忙退讓,跟在冢道虞身後的中年男子問道,敢在開元城內縱馬的人不多,因為何昭的存在就是皇親國戚也不敢。

  冢道虞搖搖頭:「我也不知,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待到午門外,兩人停馬,下人在門外看馬,冢道虞一個人走進去,他步子不大,卻很快,走起來腳下帶風,身體似乎沒有重量一般。

  武德司眾多守衛見他都連忙低下頭不敢直視,大家都私下都議論老將軍的眼睛逼人,讓人不敢看。

  冢道虞一路憂心忡忡,他不知皇帝召見是何事,但大概不會是好事。

  他之前一直力主改軍制,撤除三衙,將侍衛軍兩司合併,不分侍衛軍馬軍指揮使還有侍衛軍步軍指揮使,都由樞密院直接訓養。

  因為到了戰場上哪會分什麼步軍指揮、馬軍指揮,情況瞬息萬變,多一分耽擱就少一分勝算,禁軍冗雜無用的官制只會拖後腿。

  可一開口當即受到殿前指揮使楊洪昭,侍衛軍步軍指揮使童冠彈劾,說他想大權獨攬圖謀不軌。

  同時他還力主優先發展馬軍,步軍靠後。

  他征戰數十年深知其中利害,景朝官定步人甲槍手甲七十斤,甲葉一千八百枚以上,弩箭手甲重六十斤,甲葉一千五百枚以上。

  如此斥資打造,還不如讓弓弩手著輕甲,剩餘財帛用於充畜軍馬,壯大馬軍,只有馬軍強大,才有機會一舉重創遼人。

  結果才一開口,滿朝反對,各個說得頭頭是道,說什麼「養一軍馬之資足以蓄五名步軍」,還有人當堂得意的給他算起來。

  這些人連戰場都沒見過,說起不負責的話來倒是張口就來,顯得自己學識出眾。

  眾口鑠金,他一時語塞無法反駁,此事就被駁回,之後他再三提起依舊滿朝反對,最終只能不了了之。

  他心中也是心灰意冷,從此不問朝堂之事,上朝也閉口不言,充耳不聞。

  之所以開口幫魏朝仁也不過因為十年前在關北共事,那時候魏朝仁還只是小小的廂軍都統,但也看得出是個會打仗的人,所以開口。

  從午門入宮要走好一會兒,來引路的太監沒有帶他去正殿,而是繞了一圈進側殿。

  側殿外公公先進去通報,不一會兒皇上就召他進去。

  一進側殿,上方坐的正是皇上,而下方還坐著一個人居然是王越,當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景朝如今朝堂上只有兩個正一品銜的人,一個是加太傅的王越,一個就是加大將軍的他。

  冢道虞先行禮,然後和王越隨意作揖,兩人交集本就不深,而且他們心中也明白陛下不會希望他們有交情。

  「陛下急召臣覲見不知有何事?」他直接問道。

  皇上沒回答他,先是道:「給冢將軍賜座,今日話頭很長,還是坐著說吧。」

  兩個小太監匆匆搬上一把老梨花木椅,冢道虞也不矯情,直接坐下了,這時皇上身邊的太監福安才將一厚厚的奏摺送到他面前。

  皇上開口道:「冢將軍看看吧,這是王卿呈上的奏摺,朕看了一早上,發人深省,又想起你之前的話所以將你叫來看看。」

  冢道虞有些疑惑,他不參政事,乃是武將之首,王越遞上的奏摺他何干?

  帶著疑惑他打開厚厚的奏摺看起來,初始一目十行,隨即皺眉慢了下來,越看越慢,慢著慢著開始仔細的字句琢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