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道別
收下書後,秦培說還有公務要處理,就回了書房。
王氏又送了她一段,直到大門口時,還笑著說:「有空常來,過幾日莊子會送一些時新的果子來,到時我讓人給你們送幾筐去。」
那時,她和爹可能已經離開了吧。
「多謝夫人好意,只是家裡就我跟爹兩個人,果子送多了,也吃不完,還是你們自己留著吧。」
「那就少送些。用冰鎮著,準保你吃時還冒著涼氣。
「還是別了,到時若有空,我自己上門來吃吧,送來送去的,麻煩。」
聽她這麼說,王氏喜不自勝,「那再好不過,到時我再請些跟你一邊大的小娘子,你們一起邊吃邊玩。」
面對王氏的熱情和殷勤,文舒只想逃。
她微微頷首,朝王氏福了一禮後,轉身快步離去。
王氏則站在大門口,笑容滿面的目送她。
直到文舒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才轉身回府。
那頭,街道拐角,感覺身後的視線消失了,文舒才停住腳步,回身看向相府。
她沒有勸王氏和秦培離開。
一來秦培身居高位,貴為宰相,必然要與朝廷共進退。王氏與他夫妻多年,想必也不會輕易離開。
再者,戰爭爆發後,秦培音訊全無,為此後世多猜測他是敵國奸細。
雖然她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但.
罷了,各人緣法,自有天命!
他身居高位,若要逃跑,可比她容易多了。
她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回到蕭茶巷,天色已經近午,文老爹正在收拾庭院,見她回來,忙拉了她到檐下道:「晌午的時侯,黃家來人,話里話外還是想提親,你.」
「黃家,哪個黃家?」文舒一時沒反應過來。
「還有哪個,軍器少監黃家!」文老爹感嘆道:「咱們家出了這樣的事,他們還能舊事重提,著實難得。」
「可咱不是要回福州麼?」文舒道。
「咱們去福州又不是不回來了。」文老爹看她:「你若有意,完全可以先把親定了再回鄉,到時去你姑姑墳頭,我也好將這消息一道和她說說。」
可我是打著一去不回的想法呀,文舒默然。
見她不說話,文泰那個心急啊!
在他看來,姻緣之事有時也是要看機會的。
有道是「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
除非文舒願意認回相府,否則就現在的情況來說,黃家已經是他們能夠婚配的最好選擇了。
「爹,若是不久後敵軍就會攻破汴京,你會怎麼辦?」
「什麼?」文老爹楞了一下。
這好好說著婚事,怎麼突然間轉到這上面來。
「我說,若是有一日,爹提前得到敵軍將要攻破都城的消息,您是會選擇留下與都城共存亡,還是選擇南下逃亡避難?」
「你問這個做什麼?」文老爹不解。
「您先回答我。」
「這事我都沒想過,你容我想想。」文老爹皺眉沉思了好一會兒,才道:「若是只我一人,我會選擇留下來抵禦敵軍,若帶著你,我會選擇出城逃難。」
「為何?」
文老爹拍了拍文舒的頭,「爹不怕死,卻怕連累你受到傷害啊。」
敵軍攻城後,他們這些百姓哪還會有好日子過。
他就算能豁出去跟他們拼了,也怕他們抓阿寧當人質。
聽完文老爹的回答,文舒感覺自己躁動煩亂的心,好像稍稍安定了些。
看吧,同樣的選擇,爹也是選南下逃難。
所以她不算逃兵吧?
她只是做了一個正常人都會做的事,對吧?!
「你好端端問這個做什麼?」文老爹追問。
「嗯,沒什麼,隨口問問。」文舒扭開臉去。
五天後,七月初四。
該準備的東西都已準備妥當了,文舒想著,也是時侯跟夫子告別了。
下午,規規矩矩的上完兩節課後,她來到夫子書房。
「什麼,你要告假?」李靜貞有些驚訝,「告假多久?」
「四個月。」
四個月後,本年度的課都上完了,私塾也放假了。
「這麼久?」李靜貞皺眉。
「嗯,爹爹想回鄉探親,我想陪他一起去。」
這個理由,李靜貞沒法拒絕,但還是勸道:「眼下署氣正熱,若無急事,不如春節後再去。」
「爹爹心急,我不好多勸。」
想起文老爹的過往,李靜貞表示理解。「行,路上小心,到了家鄉,記得來信報個平安。你欠下的學業,明年我給你補回來。」
「謝夫子。」
李靜貞的殷殷叮囑,讓文舒心頭一熱。
想起既將到來的國難,她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夫子。
前兩天翻閱後世詩書的時侯,竟然發現夫名揚千古
被稱作本朝第一女詞人。
因此,她也知道了夫子日後的命運。
國難爆發後,夫子帶著大量書籍南下逃亡,一路顛沛流離,最終在杭州定居下來。
可惜的是書籍在逃亡路上遺失、損壞大半,只保存下來了一小部分。
定居杭州半年後,夫子嫁給了當地的一個小官,然而後任丈夫只是看中了她的「嫁妝」,婚後沒多久就現了原形。
夫子不想自己千辛萬苦護下的書籍被賣,二人常在此事上發生爭吵。
時間日久,夫子不忍這種精神上的折磨,想要和離,也未能如願。
最終,還是夫子拿到了對方一些把柄,通過告官,才解除了這場婚姻。
經此一事,夫子身心受創,晚年流落江湖.終年不詳。
見她神色猶豫的看著自己,既不告辭,也不說話,李靜貞不禁疑惑道:「可還有事?」
「夫子可想過,放棄私塾,去南邊定居。」
「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李靜貞看著文舒,認真道:「私塾是畢生我的心血,我辦學多年,旨在讓女子也能讀上書。此志,從未更改。」
「不管發生什麼,夫子都不走嗎?」
「不走。」
「若是敵軍打過來了呢。」
「敵軍打過來?」李靜貞認真思考了片刻,回道:「那我可能會走吧。」
「為何?那時夫子就不要心血了嗎?」
李靜貞洒然一笑,「私塾是活的,不是死的,我只是放棄了汴京的這所房子,不是放棄了私塾,我在哪,靜貞私塾就在哪。」
「再者,若是敵軍真打過來了,我死守著這座房子有什麼用!」
「我手無縛雞之力,留下來只能添亂。還不如帶著書籍先到安全的地方躲好,等敵軍退了,再重開書院,發自己的光,不是更好。」
「若夫子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呢?」
文舒想聽一個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