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三年，十月。
自先帝改正朔起，大周就以十月初一過年。每年這時候，大周子民都會彈冠相慶互道安好。就算是禁酒的大周，百姓也能舉杯對飲。
秦稷披著羔裘，沿著街道而行。瞧見那些還在叫賣的行商，便抬手打著招呼。而錢鼠也是相當自覺，走上前來遞個紅包。
「老規矩，收下吧。」
「多謝縣君，恭喜發財！」
「哈哈哈，賞！」
秦稷爽朗地笑著。
每年過年，他都會發紅包。這些人說是商賈，其實就是給他打工的，所以這就類似是年終獎。紅包裡面有88錢，並不算多，主要是表示心意。
「縣君，咱們該回去了。」
「今年過年，中陽里的鄉親們可都等著你回去主持祭祀分肉呢。」錢鼠在旁抬手提醒，繼續道：「他們都知道夫人懷有身孕，老夫人可是開心得很。」
「嗯，不著急。」
秦稷笑了笑。
他在諫書中說的並非假話，他現在的確有位年邁的祖母，也是唯一的至親。每逢正旦過年，他都會乘車前往中陽里過年。昔日的中陽里極其貧困，秦稷和左鄰右舍共同上戰場。只可惜，最後就只有他一人活了下來……
他很少回中陽里，是因為他不害怕面對那些宗親鄰居。每次遇到，總會有叔伯輩的人看著他，最後來上一句：我家那小子若是活著，也該這麼大了。
每當聽到這些，秦稷心裡總會很難過。他才明白，為什麼歷史上的項羽不願面對江東父老。這些都是從他起兵起就跟隨的子弟兵，最後就全沒了。
秦稷照常巡視了圈，最後才坐上車架。阿九顯然是等候許久，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
「困不困？」
「不困。」
「嗯，那咱們回家。」
秦稷輕輕摟住阿九，聞著身上淡淡的香味。看著她小腹已經有些隆起，也是不由一笑。
「怎麼樣，腦袋還疼嗎？」
「不疼了。」
「那就好。」
上個月太醫令淳于意就已抵達桃源，只是他同樣束手無策。要知道華空青可是他的師兄，更是大周出了名的神醫，連他都沒法子，淳于意自然也沒轍。
不過這傢伙目前還留在桃源，主要是和華空青共同研究。目前拿出來的方案還是以針灸為主，湯藥為輔。畢竟阿九懷有身孕，比較偏激的法子都被否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治療，阿九逐漸開始恢復了記憶。還說自己真的認識姬舟他們，還說自己會在奢華的房內醒來。但至於別的，還是一無所知……
看著阿九有些疲憊的模樣，秦稷也是相當心疼，只能將她摟住，「如果你真的覺得累，我們就不治了。不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保護你。」
「不，我要治。」
「嗯？」
阿九依偎在秦稷懷裡，卻很認真道：「夫君即將成為郡守，我希望能幫到夫君，而不是拖累。」
「好。」
秦稷點了點頭。
根據姬丹在咸陽發來的消息，這回咸陽是相當熱鬧。首先是計劃順利，糧食陸陸續續進入關中。雖然有些小風波，但很快就被平定。那些囤積居奇想要賣高價的糧商，被迫降價出售。
張二河目前已經伏誅，咸陽遭受牽連的大臣超過百人。當天是血流成河，足足上萬人遭受牽連，被流放至巴蜀，還有的則被充為刑徒奴隸。
還有就是女帝親自下詔，挑選合適的土豆留種，於明年開春推廣種植。現在土豆已是大周祥瑞，獻上土豆的秦稷則是被提拔為河東郡守，且爵至縣侯,女帝親自賜下侯名：定國！
能以國為侯名的，往往都是皇帝最為器重的大臣。雖然兩人還未見面，但從這也能看出女帝對秦稷的重視程度。
只不過目前天氣寒冷，有些地方已經下了大雪。咸陽使節想抵達桃源，怕是還要得再等兩三個月。河東郡守府已經開始修建，就等正式的詔書送至，秦稷就能起程前往河東郡城了。
所謂郡城，其實就類似是省會城市。河東郡城乃是萬榮縣，距離桃源大概得有二百多里。當地極其富庶，有著諸多豪商。因為做買賣的緣故，秦稷剛好是認識他們。就算後續過去，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秦稷有一搭沒一搭地與駕車的錢鼠交談，看著兩側景色也是唏噓。他問過華空青，按照他的經驗推測，今年河東會非常的冷。
「老錢，煤礦咋樣？」
「放心，產量絕對夠。」
錢鼠憨厚地笑著。
煤礦最初是用於煉鐵煉銅的，但因為煉出來的銅鐵質量不佳，所以很少會用，主要用的是木炭。後來秦稷上位後，發現當地竟然還有好幾座煤礦，當即就開始讓蠻人奴隸挖礦。挖出來後再用土法洗煤，用來煉鐵竟然不比木炭差。
再後來秦稷又搞出來個蜂窩煤，家家戶戶都能用上，成本可要比木炭低得多。用來燒飯燒水，那都便宜得很。
「火炕檢修好了沒？」
「嗯。」
「記得要做好宣傳，小心火燭。燒煤炭取暖的時候，注意開窗通風，千萬不能閉死了。」
「縣君放心吧。」錢鼠頓了頓，感慨道：「您的這些教導，桃源百姓都記得咧。其實，我們都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聽說縣君要去萬榮縣，好多人都難受得很。」
「他們啊……」
秦稷輕輕嘆息，「我擔任縣令的那一刻起，就註定會有很多身不由己。女帝上位後便蟄伏在宮中，我想她很快會有所動作。先帝依靠武力橫掃各國，但內部卻有諸多矛盾。若想轉移矛盾，最好的辦法就是對外發動戰爭。嶺南和大周對峙多年，再加上靖國投奔了蠻族，兩者必然會有一戰。我若只是縣令，也護不住你們多久了。」
「我們都知道，就是捨不得。」
「放心，我又不是死了。」秦稷面露無奈，拂袖道：「你們若是想我，隨時都能來郡城。我若是得空，也會回來的。算了算了，我明天問問十王爺。看看能否把郡城遷至桃源，以後將桃源改為河東郡城。」
「欸，還是縣君聰明啊！」
秦稷則是毫無波瀾。
他作為郡守，這點權力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