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親她

  翌日一早,文晚晚打開院門時,吳氏跟著幾個鄰居急急忙忙正往這邊走,一看見她就趕緊招呼:「丫頭,你聽說了沒有,王虎被那個淮南來的寡婦看上了!」

  文晚晚抿嘴一笑,道:「我聽說了。」

  何止是聽說,昨天她可是親眼看著那個「淮南的寡婦」帶著他的親信丫鬟,拉著一張臉跟葉淮匯報如何引王虎上鉤,如何哄得王虎歡天喜地的,答應立刻休棄小燕,另結新歡。

  牛婆婆緊跟在吳氏身後走過來,向文晚晚說道:「你手頭沒活吧?走,跟我們一起去王家問問,這都啥事啊,連王虎那種貨色,都能讓人看上?」

  文晚晚笑道:「你們先去吧,我灶下還燒著火呢,等我先把火收拾好了,待會兒就過去瞧熱鬧。」

  「早知道連王虎都行,那還不如我去呢!」劉小乙齜著牙咧著嘴,也跟她打哈哈,「文姑娘你說,是不是那個淮南來的女人眼睛不好使?還是他們淮南的男人都長得醜,就連王虎這樣的,也稀罕的不行?」

  「我猜著就是這麼個道理,」高十六哈哈大笑,「聽說連鎮南王都是個醜八怪,淮南的男人能好到哪兒……」

  高十六正說得熱鬧,突然覺得心裡有些發毛,就好像被什麼猛獸盯上了似的,連忙四下里扭頭亂找,這才看見文晚晚院裡住著的那個男人不知道什麼走了出來,站在檐下冷冷地看著他,那股子嚇人的感覺,估計就是這男人帶來的。

  高十六咽了口唾沫,後面半句話就沒敢再說,只在心裡嘀咕著,這男人什麼來頭,好不嚇人!

  說笑聲很快遠了,一群人都過去王家,隔著門跟裡頭的王婆和王虎有一搭沒一搭說閒話,文晚晚回頭看了眼葉淮,嗤的一笑:「好了,他們都只是隨口說說,你別生氣了。」

  她也是看出來了,只要一說葉淮不好,南舟這臉準是黑得跟鍋底似的。

  葉淮輕哼一聲,慢慢地走到她跟前,忽地問道:「怎麼,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高興?」

  「知道呀,」文晚晚覺得他靠得太近了有點曖昧,轉身撂下他往廚房裡走,「你最聽不得人說葉淮不好嘛。」

  葉淮緊跟著追了過來,看著她淡淡說道:「哦,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文晚晚猶豫了一下,然而心裡實在是好奇,抬眼看著葉淮,許久才試探著說道,「大概是你們,情深義重吧?」

  葉淮先是一愣,跟著回味過來,頓時黑了臉:「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文晚晚一見他眉梢都立了起來,便知道他十分生氣,連忙往廚房裡跑,掩飾著說道,「我什麼也沒說。」

  葉淮一閃身攔在她面前,鳳眸盯著她,聲音里夾著怒氣:「再敢胡言亂語,休怪我……」

  後面的話卻是說不下去了,她如今是一天比一天放肆,都敢這麼揣測他,可他好像,也並不捨得把她怎麼樣。

  當初她約他一起出逃時,雖然不曾明說,但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把他當成了葉淮的男寵,只不過他那時候滿心裡都在想著怎麼揪出那個下毒的細作,並沒有多少心思放在她身上,也就覺得無所謂,沒成想直到現在,她竟還這麼以為。

  想來是那時候他將鄧崇秘密關押在別院裡,再加上他一向不用女人伺候,早就有風言風語說他好男風,他又一直放任著不曾約束過流言,為的是讓林疏影知難而退,沒想到林疏影沒嚇跑,倒讓她留下這麼個印象。

  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文晚晚見他始終繃著臉擋著路,心裡越來越有點發虛,暗自後悔把話說得太露骨,連忙改口道:「灶下還燒著火呢,你擋在這裡不讓我過去,待會兒燒糊了鍋,可就沒有飯吃了!」

  葉淮冷哼一聲,道:「怪道你前兩天一直盯著我,原來是為了這個!」

  裴勉在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她雖然裝模作樣地在邊上做活,但只要一有機會,兩隻眼睛就滴溜溜的,偷偷地瞄著他們。

  不消說,她肯定是把裴勉也當成了那種人,現在想來,在客棧那夜她突然提起裴勉,又特地點出洗澡兩個字,分明就是別有用心。

  這個笨女人!

  他對她這般,她居然還以為他是斷袖,天底下哪個斷袖會這般對女人!

  文晚晚發現,他好像很是生氣,最近已經好長時間都沒見過他生氣了,果然是一說起葉淮,就格外容易激怒他。她心裡思忖著,笑道:「我哪有一直盯著你們?就是有些好奇你們準備怎麼對付王虎罷了。」

  她見葉淮微微側身站在門口,左邊還有個空隙,正好可以溜進去廚房裡躲躲,便一邊說著話,一邊輕輕巧巧地側了身,擦著他的衣袖一閃身,一隻腳剛踏進廚房的地面,手腕上忽地一緊,已經被葉淮攥在手裡,緊跟著就看見他的臉低下來,顏色淺淡的唇在她眼前停了片刻,猶豫著移下去,擦著她的臉頰,最後停在了她唇邊。

  蜻蜓點水似的,輕輕一觸。

  文晚晚整個人都僵住了,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他在,親她?

  葉淮一顆心像擂鼓似的,咚咚咚的,無聲又激烈地敲了起來,他依舊保持著方才的姿勢,嘴唇擦著她的唇,眸色深深:「這樣,你總該明白了吧?」

  明白,什麼?文晚晚怔怔地看著他,突然一下子漲紅了臉,掙脫他轉身向屋裡跑進去,砰一聲關上了門。

  臉埋在被子裡,還是燙的厲害,滿腦子亂糟糟的,始終理不出個頭緒。

  他竟然親了她,簡直是瘋了!

  他是想用這個法子告訴她,他不是斷袖?

  簡直瘋了!

  「出來!」門被敲響了,葉淮在外面叫她,「我有話跟你說。」

  其實要說什麼他也不知道,只是本能地盼著見她,她臉上紅著,眼睛眨著,羞澀又迷茫的模樣,可真是讓他歡喜。

  剛剛那浮光掠影地一碰,其實,什麼滋味也沒嘗到,只覺得心上熱得厲害,手心出了一層薄汗,卻是涼沁沁的。

  應該是這個感覺嗎?葉淮因為不清楚,所以很想弄清楚。

  文晚晚一聽見他的聲音,立刻跳下床跑去插上門閂,跟著又跑回來往床上一倒,掀起被子蒙住了臉。

  她想她肯定是這陣子跟他太親近了,以至於讓他以為她是隨隨便便的女人,竟然那樣對她。

  葉淮站在門外,等了又等,屋裡始終靜悄悄的,一丁點兒聲音也沒有,心裡的焦躁漸漸變成了難耐,葉淮手上使力,將薄薄的門板向內一推,沉聲叫道:「文晚晚,出來!」

  文晚晚一言不發的,只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兩根手指堵住了耳朵。

  「出來!」葉淮越來越焦躁,沉聲叫道。

  高恕進來時,正看見這奇怪的場景,裡屋的門關得緊緊的,葉淮站在門前,眉眼間似乎有些惱怒,那架勢,高恕有點懷疑他接下來就會一腳把門板踹飛。

  這是怎麼了?難道,兩個人吵嘴了?高恕硬著頭皮走上前來行禮,低聲道:「主子,屬下按您的吩咐詳查了茶葉街那個婦人,別的都沒有什麼古怪的,就是……」

  昨天文晚晚往茶葉去的那一趟,葉淮雖然看不出什麼破綻,但總是沒來由地覺得,似乎她的態度有點古怪,於是吩咐高恕細細查查那個婦人,如今見他前來回復,便沉著臉往門內又看了看,這才邁步往廳中走去,向高恕問道:「就是什麼?」

  「就是她那個娘家妹妹總躲在屋裡不出來,還總是抹眼淚,看著有點古怪。」高恕道,「不過昨天文局正過去時,那婦人的妹妹倒是露了面,又跟文局正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都說的什麼?」葉淮問道。

  「坐在屋裡關著門說的,聽不太清楚,」高恕道,「恍惚聽見姐姐妹妹叫得怪親熱的。」

  姐姐,妹妹。葉淮突然想起,那天她坐在屋裡繡那條桂花花樣的帕子時,他從外頭走過,恍惚聽見她喃喃地自言自語著,姐姐。

  心裡突然不安起來,葉淮回頭看了眼文晚晚的房門,低聲道:「盯住那兩個女人,隨時來報給我。」

  高恕領命而去,葉淮獨自站在廳中,看著緊閉的房門,久久沒有出聲。

  吱呀一聲,門開了,文晚晚悄悄探頭出來,突然發現他依舊在廳中,連忙又要關門。

  葉淮一個箭步跨過去,橫身擋在門內,那門,便關不上了。

  文晚晚便慌慌張張的,抽身往外跑。

  「站住!」葉淮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男人的手掌寬大,將她玲瓏嬌小的手,整個的包在了手掌心裡。

  「躲什麼?」他看著她,慢慢地說道。

  「沒躲,」文晚晚慌亂到了極點,低著頭不肯看他,「飯要燒糊了,我得去看看。」

  她用力一掙,掙脫他跑去了廚房,坐在灶門前看著灶膛里跳躍的火苗,忽然間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應該不是斷袖。

  而且他對她,好像,有那個心思。

  很快聽見了他的聲音:「文晚晚。」

  文晚晚茫然地抬起頭,葉淮站在門框裡,瘦高的身形頂天立地的,束髮玉冠上簪著她那支竹簪,神情晦澀:「你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文晚晚不假思索地說道。

  「沒騙我?」

  「沒有。」文晚晚定定神,突然有點心虛,忙又補了一句,「明天我要跟上次托我做帕子的那個去碼頭邊上玩,忘了跟你說了。」

  葉淮看著她,許久,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