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間出來之後,梁昭昭立馬去了會客室找到了裴念寒。
裴念寒見到她後,放下手中的雜誌:「結束了?」
「嗯。」
「你臉怎麼這麼紅?」裴念寒說了句。
梁昭昭摸摸自己發燙的臉,若無其事道:「哦,會場裡太熱。」
裴念寒將信將疑打量她一眼,隨後站起身,拎著包:「走吧。」
公司的保姆車早就在外面等了,梁昭昭鑽上車後,江落立馬拿了件西裝給她套上。
「昭昭,你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外面冷啊。」
都深秋的天了,梁昭昭居然還是穿著會場裡的禮服就走了出來。
裴念寒:「你老闆身體好,穿這麼少她還感覺熱呢,瞧這臉紅的。」
梁昭昭接過江落的衣服套在身上,還順帶應景的打了個噴嚏。
「昭昭,不是熱嗎?」裴念寒道。
「……」
有個太精明的經紀人也不是什麼好事,什麼都瞞不過她的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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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完一天的行程回到家裡之後,梁昭昭放了熱水,脫下衣服泡了個熱水澡。
剛剛恢復記憶,一段又一段的事情湧進她腦子裡,等到全部想起來了,她才發現自己無憂無慮和這個世界赤誠相對的這幾個月真的是白撿回來的。
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如此放鬆的活在鏡頭下、活在大眾視線里。也很久沒有試著放下一切防備和遇到的演員、明星交朋友。
更別提,敞開心扉毫無保留的去談一場戀愛。
她又想到了秦舟。
因為當年蕭苒那事兒,她已經不再把他當做偶像,之後她身上發生的那些,再軟的心也給磨硬了。她開始學會個給自己套上一層硬殼,遊走在這個聲色犬馬的圈子裡。
其實她本來沒想過要和他有交集的,畢竟她對這個圈子所有美好的幻想都是從他這裡開始打破。她越走越遠,終於能到了見到他的高度。
卻沒曾想他們的相遇,是如此具有戲劇化。
秦舟跳下來救她的時候,她居然又不可抑制的對這個男人心動了,當年她這麼迷戀秦舟是有原因的,這個男人的每一處都恰恰好踩在她的審美點上。
她喜歡他,可那種喜歡,太過浮於表面。
她更想探究,私下的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她曾經喜歡了他那麼久,以為他很好,結果到頭來卻給了她當頭一棒。
就跟貓咪對看上的獵物會充滿好奇一樣,她也沒忍住朝秦舟伸出了試探的爪子。
這一試探,才是真正的惹火上身。
到了最後,真情假意,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只能說她和秦舟這段感情的開始就缺少信任,最後也沒法支撐她為了那不確定的愛放下所有。
說來也可笑,她和秦舟雖然曾經在一起將近兩年,可惜這兩年,他倆行程都忙得飛起,見面的時間少之又少。每次就算見到了,基本上也是直奔主題。所以她一直都覺得秦舟對她身體的興趣蓋過對她本人的興趣。
不過這些她也從不計較,反正她一開始也不是奔著和他正經談戀愛去的,本質也是饞他身子罷了。有點像帶報復性的,蓄意接近他。當年的傷害已經在她心裡刻下一道疤,喜歡與厭惡交織下,這道疤成了執念。
她想得到秦舟,就當是圓了她當年的一個執念。
之後兩人性子都要強,又不夠坦誠,這段感情里堆積了太多問題。
她那時候一心忙於事業,想要證明自己。
秦舟卻差點違背她的意願想要公布戀情。
這一刻,梁昭昭才看清了她和秦舟之間的差距。他是天驕之子,身後退路無數條,來娛樂圈更像是玩票性質。就算最後玩脫了,也沒什麼關係。
可是她不一樣,她只有這條路,這是她唯一能夠證明自己價值的地方。她如果跌倒,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所以當秦舟的母親找上她,和她說了那樣一句話,她現在都還記得。
那時候她和秦舟被狗仔拍到的照片,不僅僅傳到了他們手裡,還傳到了秦舟母親手上,當時她拿著照片過來找她。
秦母來的意思很簡單,希望她可以和秦舟分手,條件隨她開。
梁昭昭當然不會同意,她就算真的和秦舟分手,也絕不會用這個做買賣,這是她的底線。
當時那位高高在上的美艷婦人對她說了這樣一句話,她同情似的在她身上掃視了一圈,狀似憐憫的語氣說了句。
「其實你也挺可憐的,我知道你從小沒有父母,在這個圈子裡混很不容易吧,」
「如果你能答應我的條件,我可以幫你。到時候你得到的,會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多。」
這是壓垮她自尊心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想起了當年的事情,或許秦舟也只是借著名勢,給認識的妹妹行個方便而已。
他們這些上位圈的人,哪能想到他們這些兩手空空,只能靠自己努力咬碎牙往上爬的人的痛苦呢。
所以她永遠沒法指望秦舟能理解她,因為他們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呢。
她也不願意去和秦舟說這些,她覺得沒什麼意義,不過是將自己軟弱灰暗的一面再次展現給人看罷了。
在圈子裡的這些年,她一直都很壓抑自己,人前光彩艷麗,人後卻每晚只能靠吃安眠藥才能勉強睡著,甚至還需要用藥物來調節情緒,當時的她想什麼都是悲觀的。
不可否認,這些年她名利都得了,可她卻過得越來越不開心,有些東西她勸自己別去管別去想,真正放下又哪裡來的那麼容易。反倒是和秦舟在一起,她能夠獲得短暫的快樂。但是這樣的感情,太虛幻了。
在沒能證明自己之前,她和秦舟在一起,只會被更多人看不起,她那些過往被大眾津津樂道的「黑料」也會成為秦舟的污點。
那時候的她,已經沒有能力再去承擔這份感情。
還不如趁彼此沒有深陷的時候,趁早結束,也可省去很多麻煩。
可她低估了秦舟對自己的影響,和他分手之後,她才發現他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不重要。能夠維持兩人在一起時長達兩年,也絕不可能僅僅只是興趣那麼簡單。
她好像,也愛上了秦舟。
那時候,他人已經去了國外。
她沒想挽回,誰沒了愛情不能活?況且在她眼裡,事業排在感情前面,與其擁有一個說不準那天就離開你的男人,倒不如你自己越站越高來得踏實。
她爭著一口氣,更加努力的工作,想要挽回在那些人面前,曾經丟掉的自尊。卻誰料到,拍戲的時候因為想到他一走神,不慎墜馬,最後落得個失憶的下場。
再醒來之後,她把這些年在圈子裡的風風雨雨全都忘了,回到了那個十七歲的梁昭昭,在她剛剛踏進圈子還對一切懷著美好憧憬的時候。
恰逢他回國,他們再次相遇,在她失憶的情況下,再度走到了一起。
以前她和秦舟在一起的時候,比起被他掌控,她更喜歡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喜歡看他為她失控的模樣,她自以為自己能在這段感情里做到遊刃有餘。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什麼都好像亂了套。
就像剛剛,秦舟朝她靠過來的時候,她會不可抑制對他臉紅心跳,甚至大腦缺氧忘記思考。
他好像,又重新在她眼中閃閃發光起來。
比起過去那兩年,現在的記憶似乎更加鮮活,他們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秦舟對她的溫柔與耐心,她都全記得。甚至於他和蕭苒之間的關係,也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樣。
她記憶恢復的開端,是從蕭苒開始,想起那段事後,她確實有在生秦舟的氣,也對他冷臉了幾天。
但其實冷靜下來之後,她也在想,當年的事情會不會是她誤會了。
秦舟對演員這份職業的專注認真她看在眼裡,也是因為有他,她才能在失憶時演戲進步那麼快。他平時再寵她,工作上該嚴格還是一樣嚴格。當初她試鏡得到這白秋與這個角色,也是他陪著她在雨中沉浸式對戲感受角色,會用這樣方式幫她的人,真的會幫蕭苒走後台去搶其他人的角色嗎?
她甚至沒有問他,就已經快相信當年的事不是他做的,或許是蕭苒故意串通副導一起來騙她。畢竟她就算不靠秦舟,也是經常性的帶資進組。
多可怕啊,她現在對秦舟已經迷戀到這個地步了?
都還沒問,就選擇了相信他。
可是這突然之間。她又沒辦法像失憶時那樣重新和他在一起。所以這些天她假意在和他鬧脾氣鬧彆扭,處處找他茬,其實就是想躲著他,多給自己多一點時間思考。她到底該怎麼辦?要不要將她已經都想起來的事情都告訴秦舟?過去她在意的那些事情,就都不存在了嗎?
她想不出答案。
不知不覺已經在浴缸里泡了半個多小時,梁昭昭站起身,拿起浴巾擦了身子,又換上了睡衣,乾脆吞下安眠藥倒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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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把方案交給我,散會。」
晚上十點,結束完視頻會議的蕭澤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骨。
手機放在桌案上,他拿起一看,上面顯示有三個未接來電,全是他堂妹蕭苒打過來的。
蕭澤遲疑了下,還是回撥了過去。
「哥,你在幹什麼啊,我打你好幾個電話你都不接?」電話打通後,蕭苒在電話里抱怨。
蕭澤:「剛剛在開會,手機靜音了,有什麼事嗎?」
「哥,你妹妹被人欺負,你都不管的嗎?」蕭苒又開始在電話里哭哭啼啼。
「誰能欺負你,你不欺負別人都算不錯了。」
「除了梁昭昭還能有誰!自從她出現後,我沒有一天開心過!」蕭苒接著問。「你是不是也喜歡她?」
蕭澤沉默片刻,道:「苒苒,我應該和你說過,讓你不要去惹她吧。」
蕭苒今天本來就在秦舟這裡受了一肚子氣,聽到蕭澤這樣說瞬間就炸了。
「你以為我想惹她嗎!是你們!你們一個個眼瞎嗎?她到底哪裡好了,你們一個一個都護著她。哥哥,她都和秦舟在一起了,你還放不下嗎?」
電話那邊的人戾氣太重,蕭澤不禁皺了眉頭。
隨後他又聽到蕭苒說:「哥,以前別人欺負我,你都會幫我的。如果我讓你幫我對付梁昭昭,你會答應嗎?」
「你想做什麼。」蕭澤冷了語氣。
瞧瞧,這就是她的好哥哥,一提到要對付梁昭昭,他和她說話的語氣都變了。怕是她這個妹妹在他心裡的分量早就不如那個狐狸精了!
「你就別問了!反正我想做什麼哥你也不會幫我,但是我自己的幸福我會自己去爭取!」
蕭苒說完後,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里傳來的忙音,蕭澤總有些心緒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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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梁昭昭有個品牌GG拍攝,是國內知名的彩妝品牌。
「誒,好,看鏡頭。」攝影師一邊告訴她想要拍出來的效果,一邊舉著相機對她瘋狂拍攝。
這種照片往往拍上上百張最後選幾張最好的。
梁昭昭自身氣質與該品牌很是契合,拍攝過程中倒也沒出現什麼問題,一上午便完成了拍攝。
拍攝結束後不久,梁昭昭與品牌經理聊了會天,不一會兒,手機響了起來。
「我接個電話。」她對那位經理說,隨後起身接了電話。
她一聽電話里的聲音,便皺眉走了出去。
五分鐘後,梁昭昭重新走進來。
「不好意思張總,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聊。」
被她喊作張總的男人站起來,和她握了握手。
「很高興我們品牌能和梁小姐合作,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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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拍攝棚里走出來後,梁昭昭臉色一直不怎麼好,腳步走得飛快。
江落跟在她身後,擔心的問了句:「昭昭姐怎麼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梁昭昭把剛剛品牌商送給她的禮盒塞到江落手上。
「落落,你先坐公司的車回去吧,我有點私事要處理。」
江落:「什麼私事啊?需要我陪你嗎?」
「不需要,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了。」
她出去之後,剛想拿手機叫車,這時候迎面朝她走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對她道:「梁小姐,我們是夫人派來接你的,請跟我們上車。」
梁昭昭上下看了看他。
「你們家夫人怎麼知道我在這?」
男人板著一張冰塊臉,不帶感情道:「夫人想知道的事,自然有辦法知道。」
他朝她微微鞠躬。
「梁小姐,請吧。」
梁昭昭跟著他上了車,車一路行駛去了一家私人會館,她隨著這名保鏢走近了一間包廂。
典雅古樸氣息十足的包間裡,雍容華貴的女人坐在軟墊之上,正在烹茶。
她的動作極其優雅,側顏嫻靜端莊,光是看臉,壓根看不出來這是一位接近五十歲的女人。
梁昭昭走進房間之後,婦人放下手中的茶壺,對她一笑。
「來了啊,進來坐吧。」
時隔兩年,她再次見到了秦舟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