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難看成這樣,他倆出去到底說了什麼？

  梁昭昭第一次恨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你手怎麼了？」

  她突然看到他左手指關節處紅了一大片，甚至還破皮出血了，只是他剛剛進來的時候這只是放在衣袋裡，大家沒能注意到。

  明明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是怎麼弄的？總不至於他和蕭澤出去一趟還打架了吧。

  秦舟沒說話,冰冷審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情緒都被他藏在眼底。

  他想問的太多了,如果這裡不是片場,沒有那麼多礙事的人的話。

  梁昭昭當做沒看見他的臉色，轉頭向劇組的工作人員問來了藥膏。

  「受傷的地方先處理一下吧,下午還要拍戲。」

  她說完在他面前蹲下來,打開藥膏的蓋子。

  秦舟的手很好看,指節乾淨修長,手背勁瘦白皙，能隱隱看見淺色的血管。

  名品一般完美的手，大家都說他這雙手天生適合彈鋼琴。

  這樣的手怎麼能受傷呢。

  她抓他的手的時候，秦舟沉著臉不讓她抓,梁昭昭愣了愣，將藥膏放在他旁邊的小桌上。

  「那你自己擦吧。」

  再熱臉貼冷屁股就沒什麼意思了。

  梁昭昭想站起來準備走,手腕卻突然給秦舟摁住。

  他用的受傷的那隻手，用力的同時，血痕又從破開的皮膚里冒了出來。

  「你和蕭澤什麼關係？」

  梁昭昭忍著疼，看了看周圍，還好旁邊沒人。

  「朋友啊。」

  一個是他喜歡的女人,一個是他信任的兄弟，這兩人居然這麼多年糾纏不清，而且認識時間比他還長。這算什麼？

  他的人生里這種感受到這種強烈疼痛的背叛，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她和他分手，他在她樓下站了一天她都不願意回頭的那個夜晚。

  秦舟嗤笑了聲，他坐起來，身體前傾在她耳邊說。

  「朋友？和你在一起兩年，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麼一位護花使者。」

  他聲音壓得很低，似有怒意在嘶吼。

  「梁昭昭，當年踹我踹的那麼果斷，現在是準備讓他上位嗎？」

  「養備胎養到我身邊來了，你行啊。」

  他說這些的時候，梁昭昭低著頭，杏眼裡眸光閃動，有震驚也有疼痛。

  隨後她用力抽出了手，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走了。

  她走後，秦舟盯著她背影盯了好半晌，臉色越發難看。

  看她最後那表情，她還挺委屈。

  她委屈什麼，她有什麼值得委屈的？

  -

  今天是《長大》這部戲的粉絲探班開放日，中午的時候來了一大波粉絲探班，粉絲還貼心的給劇組工作人員和其他演員準備了吃的喝的。

  各家粉絲都有，人數最多的還是男女主演的粉絲。

  梁昭昭和自己的粉絲開始閒聊。

  「昭昭，你最近怎麼又瘦了，拍戲是不是很辛苦啊。」

  「沒有，還好啦，大家都挺辛苦的。」

  「你要好好注意身體哦，要天天開心，網上的那些評論不要去看了，都交給我們。」

  「好，你們也是，要過好自己生活啊，不要在網上吵架。」

  她這些天都忙著拍戲，沒怎麼上網衝浪，但網上的事情也多多少少聽了一些。

  大概就是因為之前的開機儀式上秦舟伸手扶她的照片流了出去，本來很小的一件事，也不知道粉絲怎麼就撕了起來，兩方都是大流量，撕的很厲害。

  再加上一些無良營銷號的煽風點火，這場男女主演粉圈間的較量愈演愈烈，開始只是粉絲間撕，後來上升到了愛豆本人。

  裴念寒都說這段時間讓她不要去看微博了。

  梁昭昭確實沒怎麼看，但知道這件事她心裡挺難受的，自己曾經也是秦舟粉絲里的一員，早年的時候甚至還加過秦舟的粉絲群。

  現在兩方粉絲撕起來，她什麼都做不了。

  其他的藝人都和粉絲有說有笑的，秦舟則只是站出來打了個招呼，隨後站在那裡，神色寡冷，眉目間壓著燥意，周身散發著生人勿擾的氣場。

  來探班的粉絲都算是粉圈裡比較狂熱的一批人，對他自然也是了解的。

  秦舟就是這樣，從來不營業。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也不會因為粉絲在就強顏歡笑。

  但到底大家這麼遠來一趟不容易，他雖然冷臉不說話，但還是有站在外面聽粉絲說，時不時點兩下頭表示他知道了。

  「哥哥，你今天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粉絲里有人突然問了秦舟這麼一句，是個戴眼鏡臉上長了些雀斑的女生，看上去年齡不大。

  秦舟沒回答，當做沒聽到。

  他從來不喜歡與粉絲說私事。

  「是不是因為網上的評論啊，哥哥你不用在意的，我會幫你解決的。」

  解決？他煩的事情自己都不能解決，她憑什麼幫他解決。

  秦舟覺得有點可笑了。

  他淡聲說了句。

  「不是，我不看網上評論。」

  那個女生還想說些什麼，旁邊的其他粉絲拉住了她。

  「別說了，哥哥不喜歡別人問他這種私事。」

  斑女生看著秦舟從她眼前走過去，眼裡狂熱難耐的愛意暗淡下去。

  探班時間只有半個小時左右，演員們和各自的粉絲打了個招呼就又要進攝影棚。

  劇方提議大家最後拍一張合照，到時候長大官博會發出來。

  各家粉絲舉著手裡的橫幅站後面，主演站在面前，梁昭昭和秦舟作為男女主演，兩人都是站中間。

  因為剛剛的事，兩人哪怕站在一起，都是全程零交流，甚至連眼神都沒去看對方。

  攝影師一共拍了兩張照片，兩張照片拍完之後，這次探班就結束了。

  劇組演員向身後的粉絲揮手。

  「大家辛苦了，早點回去吧。」

  人群漸漸散開，演員也往攝影棚里走。

  「梁昭昭，去死吧！」

  這時人群里突然衝出來一個戴眼鏡的女生二話不說朝梁昭昭丟去一個玻璃瓶。

  梁昭昭眼睜睜看著玻璃瓶朝自己飛過來，本能的用手肘去擋住頭，而就在這時，一隻強勁有力的手臂拉過她，她的頭撞到了男人的肩膀，然後她看到了秦舟。

  上午還對著她臭臉的男人，現在毫不猶豫地擋在了她前面。

  啪——

  玻璃瓶在兩人腳邊砸碎，發出駭人的清脆聲響。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梁昭昭壓根沒有時間反應，等她注意到的時候，她已經被秦舟拉到了懷裡，他的手掌摁在她的腦後。

  粉絲探班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所有人都沒想到，很快保安就把那名朝梁昭昭仍玻璃瓶的粉絲抓了起來。

  現場完全亂了套，粉絲都被保安攔著沒法再靠近兩人。

  周圍的人很快都圍了過來，梁昭昭倒是沒事，而秦舟腿上被砸碎濺起的玻璃刮傷了。

  「你們快先進去。」周斯耀皺眉道。

  一群人圍著梁昭昭和秦舟進去了攝影棚，導演組的人還留在現場安撫其他粉絲。

  秦舟受了傷，組裡隨行的醫生正在替他處理傷口。

  他傷在小腿處，有兩道細長的口子，傷口裡還有細碎的玻璃渣。

  醫生給他把玻璃渣弄了出來，然後上了藥。

  秦舟從頭到尾一聲都沒吭，只是擰著眉。

  他處理傷口的時候，梁昭昭就坐在他旁邊看著，他筆直白皙的小腿處傷口有些猙獰，梁昭昭看得膽戰心驚，剛剛那一幕發聲的太快了。

  以前她也有聽說過粉絲傷人的事件，但是沒想到這一幕會突然發聲在自己身上，剛剛如果不是秦舟拉了她一把，若是那個玻璃瓶砸在自己頭上，後果不可想像。

  這都是皮外傷，秦舟傷的並不算嚴重，但這件事發生得太驚險，大家都還在驚嚇之中，更別說當事人的梁昭昭和秦舟。

  蘇導讓他們去休息室休息了，今天可以不用拍戲。

  過了會周斯耀和裴念寒走了進來。

  周斯耀先看了秦舟的傷口，確定不是很嚴重後才放下心。

  「那個人已經交給警察處理了，她說是你的粉絲。」

  秦舟抬眼，眸色冰冷：「我沒有這樣的粉絲，有病嗎？」

  周斯耀：「我看她是有點精神問題，情緒也不是很穩定，還說砸到了你要以死謝罪。」

  「所以她為什麼要砸——」

  剩下的話他沒說了，只是看了眼坐在不遠處的梁昭昭。

  周斯耀：「哦忘了跟你說，你倆的粉絲在網上已經撕了好幾天了。大概是因為看到一些對方粉絲罵你的言論，氣不過想報復吧。」

  「神經病。」秦舟給氣笑了。

  他入圈這麼多年，也不是沒見過瘋狂的粉絲，曾經路上就有遇到過直接朝他撲來想親他的狂熱女粉。

  但這是第一次，有人打著愛自己的名義去對其他人動手。而且想傷害的人，還是梁昭昭。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你粉絲太多了，總有幾個神經不正常的瘋子。這事之後，劇組應該不會再允許探班了。真挺嚇人的。」周斯耀說。

  「其他人呢？」

  「劇方一直在安撫其他的粉絲，但是那個人是衝著梁老師來的，並且又傷到了你。外面你倆的粉絲都急死了，有幾個小姑娘直接被嚇哭。雖然我們有說今天的事情不要說出去，但我覺得吧，應該還是瞞不住。」

  周斯耀接著道：「你倆做好心理準備，可能又是一輪新的輿論風波。」

  「昭昭，你怎麼樣？」裴念寒問梁昭昭。

  梁昭昭擔憂的看了眼那邊的秦舟。

  「我沒事，就是他……」

  裴念寒嘆了口氣。

  「有些粉絲真的太可怕了，你放心，我會讓公司多派兩個保鏢跟著你。」

  「你們先出去吧，我休息會。」秦舟這時候開口道。

  周斯耀點了點頭，走過來對裴念寒微笑道。

  「裴經理，關於這件事，我還有些問題想跟你討論下。咱們出去聊？」

  裴念寒對梁昭昭說：「昭昭，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兩人走後，休息室只留下他們兩個人。

  空氣死一般的沉寂了很久，還是梁昭昭先打破的沉默。

  「對不起。」

  都是因為她，他才受的傷。

  秦舟冷笑了聲。

  「你跟我道歉幹什麼？雖然我不認為那種腦殘是我的粉絲，但畢竟她傷害你是因為我，道歉也該是我跟你道歉吧。」

  他又想到了什麼，眸中閃過沉痛。

  「還是你這句對不起，是因為別的事。」

  他又想起了她和蕭澤。

  梁昭昭走過來，站在他面前。

  「我說對不起，是因為你是救我來受傷的。」

  她看到他的傷口，輕聲問：「很疼嗎？」

  「不用你管。」他倒在椅子裡，閉了閉眼，冷聲道。

  過了會，周遭沒有動靜，秦舟再次睜開眼，發現她還在這，並沒有因為自己放的狠話離開。

  「梁昭昭，你今天的脾氣倒是出奇的好。」

  秦舟苦笑道。

  「我很早就想說了，回來之後再碰到你，你變了很多。」

  「變得開朗快樂了不少，現在連脾氣都好了。為什麼？是誰讓你變成這樣，蕭澤嗎？」

  他一直想不通為什麼他離開後梁昭昭身上變化會這麼大，現在卻有了可怕的想法。

  如果蕭澤能讓她變得更好更快樂，那他又算什麼？

  壓抑了很久的情緒，這會兒終於沒忍住。

  秦舟冷淡的表情浮現裂痕，臉上滿是傷痛。

  「你、喜歡他嗎？」

  「我不喜歡他。」

  她突然開了口。

  「他對我來說，不過是剛剛認識了一個月不到的普通朋友。」

  秦舟忍痛閉了閉眼：「事已至此你還想騙我？蕭澤之前就有和我說過你們的事，你們明明認識很久而且關係很好。」

  「我忘了。」

  這三個字把秦舟砸懵了。

  「你忘了？忘了什麼？」

  「什麼都忘了，不記得我為什麼突然從十八線變成了一線，不記得怎麼我就突然得到了這麼多人的喜歡和關注，更不記得我是怎麼認識了你，又怎麼和你在一起再分手。」

  這麼些天，被他用前女友的身份對待，或是惱怒吃醋，或者無端的冷漠，她真的受夠了。

  「以前我可能真的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吧，但是我不記得了啊，法律都管不到神經病呢，我為什麼要為我忘記的事情負責。」

  委屈是真的，她只是單純的喜歡他，追星明明是一種很美好的感情，哪怕它是單方面。可是現在這都變成了什麼啊。

  梁昭昭受不了了，再瞞下去，秦舟沒崩潰她先崩潰。

  人活著就是要堅強，這是梁昭昭從小就明白的道理。

  可是她真的好累啊，被迫一夜成長，帶上千金重的皇冠，她拼了命的努力才能讓自己看上去能配得上現在這個位置。

  這些天連軸轉忙著拍戲，她一天都沒睡好過，今天他和蕭澤出現，她比他倆還要懵，結果秦舟還要找她興師問罪。

  「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很久了，想你好好的，誰會想關心你。」

  看到他心情不好又受了傷，忍不住想起安慰他，結果被他說得那麼不堪，儘管知道他是氣話，那她呢，她就不會難受嗎？

  「我也不是脾氣好，只是因為是你啊，你再這樣凶我，我真的要脫粉了。」

  秦舟給聽呆了。

  衝上頭的怒火被一潑冷水澆了個乾淨，這是他二十五年人生里最懵最不知所措的一刻。

  「你等等。」

  他理了理思路，張了張嘴問。

  「你說你都忘了，連我們怎麼在一起都忘了？」

  梁昭昭點頭。

  「上次墜馬後，我失去了五年的記憶，這五年發生的任何事情我都忘了，我的記憶停留在2015年。」

  她說出來這些看似很讓人震驚，但卻完美解答了他之前所有的疑慮，難怪她第一次見他就不對勁，難怪她連木木都不認識，又難怪她性格會突然之間變了那麼多。

  秦舟重新抬眼看她。

  小姑娘剛剛說的太激動，可能這些事放她心裡憋太久了，她最近又壓力大，情緒上有點收不住。

  眼眶都紅了。

  清亮的杏眼裡泛著水光，硬生生被她憋了回去，沒流出來。

  ……

  秦舟突然想到她現在丟了五年記憶，也就是說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十七歲的時候。

  操，那不是個未成年的小孩嗎？

  想起今天自己的一系列操作，她估計受盡了委屈。

  也不知道欺負未成年算不算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