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電話里傳來蕭苒哭哭啼啼的聲音。

  蕭苒是蕭澤大伯的獨女，大伯老來得了這麼個千金，平時千嬌百寵慣著，幾乎對蕭苒有求必應。

  這也導致蕭苒的脾氣越慣越壞。

  兩人小時候見得倒是挺多,出國這幾年後,蕭澤和她也沒見過幾次。以前只是覺得這堂妹也只是任性了一些，自己作為哥哥應該包容照顧她,現在發現她有點兒煩了。

  「哭什麼,你自己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麼？你這樣秦舟就會喜歡你了？」

  把秦舟搬出來永遠對蕭苒奏效，蕭苒哭聲小了點。

  「我覺得我應該和伯父伯母聊聊,苒苒,你現在脾氣太暴躁,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你這樣不但會讓秦舟離你越來越遠，還會讓別人看了蕭家的笑話。」

  人都有慕強心理，從小到大蕭苒都眼高於頂，能看得起的人少之又少,但對於秦舟和蕭澤，她都是很仰慕的。所以蕭澤的話她能聽進去。

  「可是我一看到梁昭昭出現在舟哥哥身邊,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她的舟哥哥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會被這個人搶走。

  「是我太急了，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舟哥哥今天都不想理我，我是不是讓他討厭了。」

  蕭澤隱在鏡片後的黑眸看不出喜怒,他放軟了一點聲音，半哄半勸道：「以後不要這樣了，在片場乖點，不要惹事更不准罵人，知道了嗎？」

  「嗯，哥哥，我知道了。「

  蕭苒嘴上答應著，心裡想的卻是以後自己就算罵梁昭昭也不能當著秦舟的面罵。

  「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先掛了，你也早點睡吧。」蕭澤說道。

  「等一下。」蕭苒喊著他，頓了頓，語氣帶點兒央求。「哥哥，你能幫我說說嗎，我怕舟哥哥還在生我的氣。」

  蕭澤輕聲笑了笑。

  「我過陣子正好要去一趟A市，順便來探探你們的班吧。」

  -

  演員檔期基本上都是排好的，一部戲開拍之後，都有規定每天需要拍完的戲量。蘇導對於拍攝的把控比較嚴格，只要他不滿意就會NG，很多時候一條戲能重來好幾次。

  梁昭昭拍這部戲的狀態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不錯，和角色很貼，雖然有些瑕疵，但勝在自然有靈氣。

  「昭昭姐可以啊，演的不錯，哪有網上說的那麼差。」黎雙誇她道。

  「不不不，只能說我女神這部戲真的進步很大了，你可能沒看過她以前演的戲，是真挺尷尬的。」紀元洲說道。

  黎雙在紀元洲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你有事嗎？誰能讓提昭昭姐的黑歷史的。」

  梁昭昭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女團出道後明明一直就有個演員夢。可念寒姐她們卻說，她之所以演技差，是因為她自己本身就排斥演戲，演戲時候的狀態和她在舞台上完全判若兩人，一點自信都沒有。

  失憶之後，她反倒喜歡上演戲了。

  「昭昭，秦舟，你倆過來一下。」蘇導指導完那邊工作後，喊了他倆的名字。

  秦舟和梁昭昭走了過去。

  蘇導翻開劇本。

  「接下來這場對手戲挺重要的，也是你們的第一場親密戲，沒有問題吧？」

  「沒問題，導演。」秦舟笑了聲，漫不經心應道。

  「你呢昭昭，準備好了嗎？」

  劇本在昨晚他們就已經通讀過了，梁昭昭也知道今天有這場戲，雖然早就做好準備，但是看到秦舟這張臉的時候，還是會緊張。

  尤其是他剛剛望向她時，唇邊壓著的似有若無的笑，梁昭昭真慫了。

  演戲最忌什麼！當然是因戲生情啊！

  梁昭昭現在覺得她的情況有點兒危險。

  「我應該也可以吧。」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業餘，進組之後，梁昭昭在劇本和表演方面都花了很多心思，幾乎天天都在熬夜。

  「好，那你們把台詞對一下，五分鐘後開拍。」導演說道。

  秦舟連劇本都沒拿，抱胸靠著，一副恣意閒散的神態。

  「光對台詞沒什麼意思吧，不如我們先演一遍？」

  「不用了，時間不夠的，我們念完詞就行。」

  梁昭昭拒絕了他。

  這場戲有親密舉動，在拍攝外進行，太惹眼了，她怕被人看到，給秦舟帶來緋聞。

  他也真是，這種事都不注意一下嗎？

  她一個事業粉真的操碎了心。

  第一次提出對戲還被拒絕的某影帝愣了一秒，隨即笑了。

  他微微側身，漆黑深邃的眸看著她，壓低嗓音道：「小姑娘防備心還挺重。」

  梁昭昭笑而不語。

  她防備心重？還不是因為他太會撩？再不防著點，她真該對秦舟生出妄念了。

  簡單的對詞之後，這場戲就開拍了。

  蘇導坐在攝影機前喊道：「各部門準備，action！」

  這場戲是還是初中生的白秋與一個人在家，家裡遭了賊，賊偷東西的時候看到了她起了歹意，意圖不軌，而就在白秋與哭喊著掙扎的時候，顧決正好趕過來救下了白秋與。

  揍了欺負她的人以後，顧決報了警，警察做完筆錄後，小姑娘還是害怕的蜷縮在沙發的角落裡，渾身都在發抖。

  顧決走了過去，坐在她身邊，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腦袋。

  「壞人已經被抓住了，不會再傷害你。」

  白秋與沒說話，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雙膝彎曲，手臂抱住腿，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是自我保護的姿態。

  顧決繼續說：「我看了看，你家的鎖太久沒換，已經舊了，難怪壞人會進來。哥哥已經幫你換了，以後你一個人在家要記得鎖好門。」

  小姑娘大概是真的被嚇壞了，她平常話就少，這會兒更是一言不發，死死咬著唇，盯著門外的方向。

  顧決一大老爺們也不擅長安慰人，再者這條街上的阿姨們出了名的愛八婆嘴碎，他再留下去，孤男寡女的，恐怕會給她招來閒話。

  他站了起來，在衣袋裡搜了搜，一共是五十三塊六毛錢，還有一部直板手機。

  他把全部家當都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

  「手機你拿著，裡面存了我家的電話。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女孩看了桌上的手機一眼，又看了眼他，依舊沒說話。

  顧決沒轍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記得鎖好門。」

  他說完這句往門外走，走的時候還轉頭看了她兩眼。

  背過身後，原本神態柔和的男神眸色冰寒，連搭在門上的手都暴起了青筋。

  秦舟這段演的非常到位，擔心又什麼都做不了的無奈，看著擔驚受怕的女孩時那種心疼，甚至還能感受到他看到這幕後壓抑著的憤怒。

  如此多層的複雜情緒，全都在他的神情和細節動作里得以體現。

  「秦老師真絕啊，眼神里都是戲。」站在蘇導旁邊和他一起看片的工作人員忍不住誇了句。

  顧決推開了門，門外的風湧進來，吹動了屋內落地的窗簾，滿室狼藉。

  白秋與看著站在門外的高大聲音，眼神執拗悲切，一直安靜著的她突然站起來，她赤腳踩在地上，衝過去直接抱住了顧決的後背。

  「別走。」

  「哥哥，別走。」

  「我害怕我害怕！」

  她將眼前的人越抱越緊，就像抱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身體緊緊的貼在他的後背，這就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

  她開始是小聲喊著，讓他別走。

  慢慢的，她哭了起來，哭著大聲喊自己害怕，想讓眼前這個人來救救她。

  顧決任她抱了一會兒，等她情緒稍微穩定下來後，拉開她的手，轉過身面對她。

  「我不走，不哭了。」

  他越是溫柔哄著，女孩就哭的越厲害，似乎一直壓抑的情緒終於找到了閘口，她哭的止都止不住。

  他試著幫她擦眼淚，擦了又冒出來。

  最後少年長嘆了口氣，將她重新抱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遍遍柔聲說。

  「哥哥就在這兒陪著你，哪裡都不去了。」

  鏡頭被拉長，這個畫面整整拍了十幾秒，還是蘇導最先反應過來喊了卡。

  「一遍過！」

  「昭昭，你真給我驚喜啊！這段演的太好了！你哭戲怎麼這麼好！」

  蘇導很激動，他現在都有種想上網去替她說話的衝動。

  誰說這小姑娘不會演戲的？她明明就很有天賦啊！演的太靈性了！都能讓他忽略一些因為基礎不夠的瑕疵。

  然而他夸完後，卻沒人理他。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邊，因為梁昭昭還在哭，有些止不住。

  「她怎麼了？」站在導演旁邊的工作人員問道。

  蘇導：「她能演這麼好，是將自己完全帶入了，基本上就是和主角共情，這樣演戲的方式其實很傷神，白秋與痛，她也痛。沒辦法一下子抽離。」

  「給她點時間緩緩吧。」

  工作人員將梁昭昭圍了起來，江落一直在給她遞紙。

  梁昭昭接過紙擦著眼淚，面對大家的關心，擠出一個笑。

  「我沒事，哭會就好了。」

  她心裡太難過了，只要一想到十三歲的小秋白經歷的那些，她眼淚就不聽話的往外冒。

  「我來吧。」秦舟接過江落手裡的紙，一言不發替她擦著眼淚，指腹抹過她發紅的眼角。

  就好像在劇中一樣。

  梁昭昭哭了會，總算將自己從劇里剝離，止住了眼淚。

  導演看她演這段戲太辛苦，乾脆讓大家都休息一會兒。

  梁昭昭這會兒已經不哭了，黎雙和紀元洲怕她還一直沉浸在原角色的情緒里，兩人都在她身邊陪她聊天。

  秦舟站在不遠處，視線看向他們三坐著的方向。

  「咳。」周斯耀在他耳邊低咳了聲。「能稍微收斂一下你的視線嗎？你這都不叫偷看，你這叫光明正大的看！」

  秦舟沒挪眼，說了句。

  「她以前從來不哭的。」

  「……所以呢？」周斯耀並不想聽他回憶他和梁昭昭的過去。

  秦舟收回視線，自嘲一般低聲笑了句。

  「周斯耀，我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

  他仰起頭，說。

  「我真挺不喜歡她哭的。」

  周斯耀：「這只是演戲，她剛才演的挺好的，代入太深了吧。」

  「是，明明只是演戲。」

  可他還是會痛，會心疼，比起顧決心疼白秋與，秦舟更心疼梁昭昭。

  他踹開腳邊的石頭，說了句。

  「蘇導也真是，為什麼要演個這麼苦情的劇本，開開心心的不好麼，女主身世就不能順一點？」

  「你可快閉嘴吧你，我真的要受夠了。怎麼？你秦大影帝還想搶編劇的活去改個劇本？」周斯耀無力吐槽，搖搖頭走了。

  秦舟思忖了片刻，突然帶上口罩，往片場外的方向走。

  -

  休息的時候，組內的製片人出去接了個電話，等他再回來的時候，身邊多了個人。

  是蕭澤。

  「這是蕭氏集團的蕭總，蕭氏集團也是咱們這部片子的投資方之一，蕭總今天來A市，順便就來看看片子的進度。」製片人說道。

  梁昭昭沒想到蕭澤家的公司也有投資這部戲，更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這。

  兩人之前幾次接觸下來，已經挺熟了。這會再裝不認識恐怕不好，就當她準備和蕭澤打招呼的時候，另外一邊的蕭苒飛快地跑過來，摟住了蕭澤的胳膊。

  「哥哥，你真來了！」

  蕭澤對蕭苒笑了笑。

  「嗯。」

  梁昭昭打招呼的手收了回去，她這才想起來，蕭澤和蕭苒都是蕭氏集團的人，又都姓蕭，這兩人沒親戚關係才奇怪吧。

  只不過這兄妹倆行事風格相差太大了，她也就沒將這二人聯繫到一起。

  蕭澤看到了她，直接走了過去，身邊還跟了個蕭苒。

  「昭昭，你們的事我聽苒苒跟我說了，是我妹妹太任性，我替她和你說聲對不起。」

  「哥你說什麼對不起啊，你……等等，你倆認識？」蕭苒驚了。

  蕭澤：「嗯，梁昭昭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所以你以後不准再找她麻煩了，知道嗎？」

  -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她怎麼還認識我哥啊！」

  蕭苒被氣的直接從攝影棚里出來了。

  當她聽到蕭澤以「很重要的朋友」介紹梁昭昭的時候，她差點血都吐出來。

  「這一個兩個的都是怎麼回事！你們是被梁昭昭迷了心竅嗎！舟哥哥這樣就算了，怎麼連我哥也……」

  蕭苒嫌不解氣，隨地撿了塊石頭朝前面丟，恨不得那塊石頭能自動飛到梁昭昭身上去。

  秦舟正好這時候走過來，就看到蕭苒這幅樣子，如果不是他反應偏身躲的快，那塊石頭就丟他身上了。

  蕭苒看到秦舟後，連忙走了過去。

  「舟哥哥你沒事吧，我沒砸到你吧。」

  秦舟：「沒事。」

  他說完準備往裡面走，蕭苒注意到他手上還拎了杯奶茶。

  「哇你還出去買了奶茶啊，是給我喝的嗎？」

  秦舟：「這個不是你的，我給大家都買了，拿不了這麼多，商家一會兒會派人送過來。」

  說完他也沒打算再理蕭苒，準備往攝影棚里走。

  「那是給誰的，梁昭昭嗎？」蕭苒在他背後說道。

  秦舟沒搭理她，連頭都懶得回。

  「你知道她現在在幹嘛嗎？」

  「她正在和我哥，也就是你兄弟蕭澤聊得很開心呢。」

  這下秦舟停住了腳步，他轉頭問了句。

  「蕭澤來了？」

  蕭苒笑了。

  「是啊，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呢，我覺得我哥探班壓根就不是來看我或者看你的，他是來看梁昭昭的吧。」

  秦舟沉了臉。

  蕭苒繼續說：「你知道他怎麼和我介紹梁昭昭的嗎，他說這是他很重要的朋友，呵，我都不知道我哥還有這麼一個重要的女性朋友。」

  「別說了。」

  秦舟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