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舊事

  「秦玉林?」

  我心裡一緊,下意識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就在這時,周圍的場景忽然發生了變化,我好像置身於蒙太奇手法的電影中,隨著昏黃的燈光碟機散黑暗,一間80年代風格的賓館,緩緩出現在我的眼前。

  老舊的地板被鞋底摩挲的發亮,斑駁開裂的牆壁上,用我看不懂的文字寫著巨大的標語。

  樓梯上方吊著一盞電燈,昏黃的光線照亮一小塊區域,秦玉林就坐在那裡,似笑非笑的盯著我看。

  「真巧啊,又見面了。」

  我朝秦玉林笑了笑,同時偷偷在大腿上掐了一下,沒有任何感覺,這果然是一場夢。

  可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不巧,我專門在這等你的。」

  秦玉林說著從樓梯上站起來,我突然發現他好像比我印象中高了很多,他的頭甚至超過了吊燈的罩子,站在那裡就像一隻無頭鬼。

  「你想讓我找到這裡。」我想起肖海不記得打電話的事:「那通電話也是你搞的鬼吧?可你怎麼能在我清醒的時候影響到我?」

  「你確定當時是清醒的嗎?」秦玉林的臉隱藏在陰影里,但我能聽出他此刻在笑:「說不定一會兒你醒過來,會發現自己躺在肖海的宿舍里。」

  「……」

  我一時語塞,對大多數人來說,區分夢境和現實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動搖了。」秦玉林的聲音有些得意,「這說明我的努力沒有白費。」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所以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既然已經見面了,不妨有話直說。」

  「No!No!No!」秦玉林搖了搖手指:「你已經走到這裡,我可不想讓自己的努力白費。」

  我無語的看著他:「那這次見面有什麼意義?」

  「這個地方就是意義。」秦玉林輕輕跺腳,老舊的木製樓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這是一家1984年的國營招待所,你不想看看那幾幅畫最初的樣子嗎?」

  「1984年?」

  我聽到這個時間有些吃驚,我想過這可能是一件陳年舊事,可沒想到竟然是40年前?

  不,不對!

  我靈光一閃看向秦玉林:「你撒謊。」

  「嗯?」秦玉林明顯愣了一下:「為什麼這麼說?」

  我抬手在空中畫了一圈:「人類對於夢境的架構,是基於客觀記憶的主觀聯想,換句話說,人不會夢到自己沒見過的東西。」

  秦玉林攤開手:「所以呢?」

  「我看過你的資料,你是1982年出生的。」我冷笑著看著秦玉林,「就算你真的來過這裡,一個兩歲的孩子又能記住多少?這個夢境中的信息又有多少準確性?」

  「……你說的很有道理。」秦玉林沉默了一會兒才無奈說道,緊接著又話鋒一轉:「可我什麼時候說這是我的夢境了?」

  「不是你的夢境?」

  我聽到這話有點懵,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不是他的夢境還能是我的?

  秦玉林似乎沒有解釋的意思,說完就自顧自的轉身上樓。

  我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就發現秦玉林到了二樓卻腳步不停,轉身又朝著三樓走去。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這間招待所在2024年已經成了廢墟,但在1984年卻是完整的,說不定真能得到什麼線索!

  心裡想著,我不由得加快腳步,剛來到三樓,就聽見周圍隱約有人說話的聲音,而且聽上去人還不少。

  秦玉林停在樓梯口轉頭看我:「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數字生命嗎?」

  我點點頭:「1987年的首屆人工生命研討會,有人在會上首次提出了人工生命概念。」

  「記性不錯,但其實C.G.Langton並不是首個提出人工生命概念的人——」秦玉林說著,伸手指向了某個房間:「早在1984年,就已經有人在研究這個課題了。」

  秦玉林的話讓我突然生出許多疑問,可還沒等我開口,就被他用手勢制止。

  「你的時間不多了。」

  秦玉林抬起自己的手腕,那裡戴著一個電子腕錶,上面顯示著九分鐘多一點的倒計時:「勸你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我看著秦玉林,試圖判斷他是否在虛張聲勢,但我很快就放棄了,因為他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變化。

  無奈之下,我只能先去那個房間。

  奇怪的是,我在門外還能聽到很多人討論的聲音,可是推開門的一瞬間,所有聲音都消失不見了。

  起初我以為是被我打擾,但很快就發現不是這麼回事。

  想說清楚這個發現,就要從房間裡的情況開始說起。

  這裡不是一個普通的標準間,而是三個房間打通牆壁連在了一起,連接處的牆壁上糊了報紙,但還是能看到下面裸露的紅磚。

  房間正當中,是六張單人床拼成的臨時會議桌,大量的草紙和文件堆成了小山,床上擺不下就放在地上,只留下幾條不足三十厘米寬的蜿蜒小路,我必須很小心才能不踩到它們。

  除了來回走動忙碌的人之外,會議桌旁邊還圍坐了二十多人,所有人都拿著草紙或者文件在討論什麼,可我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這是一段封存的記憶,我們只能作為觀察者存在。」秦玉林不知何時走到了我的身後:「所以我們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同樣他們也聽不到、甚至看不到我們。」

  「這一點我已經發現了。」

  我看著滿地的草紙和文件說道,那上面無一例外的都是空白:「這裡沒有任何信息,你為什麼要帶我來?」

  「沒有信息?」秦玉林露出個古怪的笑容:「誰說只有記錄在紙上的才是信息?」

  「不在紙上?」

  我心裡一動,紙上的信息都被隱藏,我們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那唯一的信息載體就是……人?

  想到這裡,我第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了房間裡的人身上。

  房間裡總共有三十多人,男女都有,統一穿著那個年代流行的中山裝,除了髮型略有不同,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同一個人。

  但在仔細觀察過之後,我開始發現不對了,一股寒意順著脊柱攀了上來,幾乎瞬間就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