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從何開始說起

  他開始講述,發生在他自己人生當中的,那些悲劇的時候。

  程明就已經知道,他已經開始逐漸地見到這個現實了,一個人如果無法接納現實,那麼現實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深淵。

  他根本沒有辦法,真正的,從這個狀態當中,解脫出來,只有去看到現實本身,只有去接納現實本身,他才能夠慢慢地,去看到這一切到底什麼樣做,才是正確的。

  對阿四來說,或許他的人生的前二十年,是以一種非常悲痛,同時又苦悶的方式度過了。

  他或許並不知曉,自己走到現在這個結果的原因,到底是為什麼?

  但是他不會那麼輕鬆,不會那麼容易,就放下自己心中的仇恨。

  程明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努力地想要讓阿四,說出更多的話來,讓他把心裏面苦悶著的,悲痛著的,那一切全部都說出口。

  「對,就像你說的那樣,我的人生大概就是一個悲劇吧。我也只是一個非常可憐的可憐蟲。一個被自己的父母拋棄,童年時,又被自己的養父母折磨的這樣一個人。我大概也稱不上,是一個多麼的幸運的人。就算我被養父母帶走,在孤兒院有很多的老師,以及那些跟我一起在孤兒院的孤兒們,他們為我由衷地感到高興,覺得我從今以後,終於脫離了一種痛苦的生活,擁有了一對新的父母,從今往後,便是走向新的人生了。」

  「可是他們並不知道,等我離開孤兒院的時候,才是我的人生,真正地開始走向悲劇的時間段,因為懷抱的期望,懷抱著渴望,想著自己的未來,大概從今往後,就可以獲得改變。只是在我意識到真相之前,我還笑容滿面地迎接著深淵的到來。現在的我,回想起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是多麼的愚蠢,與其說,我是被利用的。不如說,我原本就是一個看不清現實的人,我大概是一個瞎了眼的人,才會覺得自己有資格配得上幸福兩個字?也不知道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了,這輩子,老天爺要用這種方式來一點一點的折磨我……」

  阿四的語氣如此的平靜,但是他說出來的話語,一這一句之間,卻都不是平靜的語氣。

  程明默默地聽著,他在更多的時候更像是一個傾聽者,作為一個傾聽者的角色,他只是在幫助阿四把自己心中的痛苦發泄出來。

  不管是用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方式,還是用如此平靜的語氣的方式,對程明來說,都已經達到了他想要達到的目的了。

  「然後呢,我記得你是把那本筆記本,交給了你的女朋友,她的名字好像是叫小麗?就算其他所有人對你來說,都是一種負擔,一種折磨,但是小麗對你來說,大概是你的人生當中的一道非常明亮的光芒吧。這一道光芒……難道沒有救贖了你嗎?」

  程明提到了小麗,阿四的表情很驚訝,他知道程明對他是有調查了很多東西,很多的秘密程明好像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他沒有想到,他居然連小麗的事情知道。

  他從來都沒有,跟任何人提到過小麗的存在,包括自己的父母,包括白丹寶,他們都不知道。

  主要是阿四是一個很小心謹慎的,不喜歡把自己內心的秘密說出來,所以他會習慣性地,選擇隱瞞這些事情。

  但是程明又是如何知道了小麗的存在呢?

  難道說,他是從劉勇這裡知道這一點的嗎?

  這樣的話,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劉勇根據程明的說法,已經被警方抓走了,他既然被警方抓走了,警方也會想辦法,從他的嘴裡頭套出一些秘密來。

  也許就是那個時候,劉勇告訴了警方,他的這本筆記本,其實是從小麗的手中拿到的吧?

  「小麗對我來說,的確是黑暗當中遇到螢火。雖然,我很幸運能夠遇到她,但這種感覺,是好景不長的。小麗跟我之間,可以說是無話不談,她也出生在一個很悲慘的家庭,直到現在,她也只是跟奶奶在一起,奶奶是撫養著她從小長大的人。奶奶的眼睛看不見,她每天只能夠做一些非常簡單的玩具,用做玩具,來換取一些金錢。附近的鄰里都很照顧她,但是奶奶一直都非常努力地供養著小麗生活,小麗也一直跟隨著奶奶。」

  「等到成年之後,她學了一門技藝,去了服裝廠當裁縫。她賺了錢,也就回過頭來給了奶奶。兩個人一起相依為命的活著……在我眼裡,小麗的生活其實更我,差不了多少,我們兩個人,都像是對這個世界拋棄的人。是這個世界的邊緣群體,在任何一個職業裡面,我們不能夠稱之為高貴,我們也賺不到多少錢,我們甚至長大了之後,在外面都會被人唾棄。因為像我們這樣……又沒錢,又沒有地位的人,其實是任人欺負的對象。」

  阿四處處都表現出,一種很憤怒的姿態。

  程明看得出,他其實情感上的憤怒,不僅僅是對白丹寶,不僅僅是對他的父母,也不僅僅,是對這家餐廳。

  他的憤怒,更像是對這個世界的憤怒,更像是在怨恨著,為什麼所有人可以高高在上,可以充滿幸福地活著。

  而他卻只能夠躲藏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面,與自己同樣身處在黑暗的人,一起互相取暖。

  他覺得不公平,這種不公平,是從他自己的這個思維的角度上,來去理解的。

  他的不公平,並不是說這個世界真的對他不公平,而且他不接納自己,明明長得人高馬大,五官端正,明明有力氣,也可以賣力氣,明明聰明也有頭腦,明明又不輸於人……

  但為什麼偏偏在這些事情上,他卻只能夠做一個弱勢的群體?

  他的憤怒,更像是這種對不公平的憤怒,而不是真的單純對某一個人的憤怒。

  他能夠做出這種報復社會的行為,其實更多的就是在抒發自己的情緒而已,這種憎恨的情緒,從一開始簡單只是對某一個人的憤怒,慢慢地變成了對一個抽象存在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