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走在這路上的人

  小白被店內的客人們側目而視,但她並不感到尷尬,而是目光炯炯地看著老沈,非常認真地說道。

  「老沈啊,雖然我和你還有小麗,也只是 一面之緣而已,如果沒有阿程的話,我甚至都還沒有機會認識你們。我對你們也許只是個外人,對你們的情況也並不是很了解,但希望你能聽我說一句。你真的不必如此的自責,在我小白眼裡,你已經是非常好的父親了,能為自己的女兒付出那麼多,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相當難以做到的。所以我覺得,你真的非常的了不起!」

  小白說出了鼓勵的話語,她的這些話語當中,帶著相當強大的力量,她那堅定的目光,還有充滿力量的話語,如此直接地傳遞到了老沈的心裡,他那頹喪的心田,好像忽然之間,被來自天際之上的閃亮的探照燈一下子照射了起來,瞬間被暴露在強光之下!

  原本,他的心裡還帶著濃郁的陰霾,但在強烈的光照之下,再濃郁的陰霾,也被瞬間驅散,小白說的話語,正是老沈最想要聽到的。

  他的眼眶立馬就濕潤了,嘩啦啦地流下淚了,老沈原本是個很堅強的人,但不知道怎麼的,聽到這些句子的那一剎那,他忽然變成了一塊吸滿了水的海綿,稍微觸碰了一下,很快擠出了不少的淚水。

  自己過去無數年來,所經歷的那些痛苦,全部都化作了澎湃的淚水傾瀉了出來,整個麵館里,其他的客人都在安靜地吃麵,剩下老沈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哭得稀里嘩啦的!

  店裡老闆的女兒看到這裡,她雖然不知道老沈身上發生了什麼,但她看老沈哭得可憐,肯定是個有故事的人。於是默默地給他拿來了一包餐巾紙來,給他擦眼淚。

  老沈一邊哭,鼻涕和眼淚一起往下流,稀里嘩啦的很快用掉了半包的餐巾紙,等他們的面終於上來的時候,老沈也終於平靜了下來,捧起自己那碗加滿了肉的面,不顧形象地狼吞虎咽起來!

  小白光看著老沈的吃相,她自己都有點吃不下去了,她還特意點了兩碗面,本來是想著痛痛快快地吃一場的,看到老沈吃得那麼香,她還有點沒太好意思吃,只是拿著那肉包子,放在嘴邊慢悠悠地啃著。

  程明特意偷偷讓店家在面里加了三倍的肉,在這裡請老沈吃飯,只是為了給老沈面子,不能請他去太高檔的地方,免得他不好意思,心理負擔太重了。

  只能請他來這個他平常吃的麵館,但又不能和他平時一樣都吃素麵,那也太寒酸了,就只能多加上幾倍的肉,讓老沈這一頓面吃得開心,吃得滿足!

  程明對老沈更像是把他當做是自己的親人來照顧的,他知道沈麗一旦出了什麼事,老沈就真的成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在這流星村無依無靠的,六十歲的老人,難道還要讓他出去找工作賺錢,和那種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那樣,一起去工地上搬磚嗎?

  為了給沈麗治病,他不僅僅花光了積蓄,還和自己的朋友親人鄰居能借的全部都借了,這些錢多半也都花光了,如果沈麗的病治不好,那他就得背負著債務活著,剩下的二三十年的時間,他還得為了還清這債務,省吃儉用,勞心勞力……

  程明自然不願意見到這一點,他很希望幫助老沈活得稍微好一點,給他弄個可以做長久一點的工作,然後,也得把沈麗的病治好。

  如果能幫助老沈度過這個難關,對程明來說,就已經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了。

  老沈吃完了自己的面,又盯著小白的滷麵流口水,小白被看得不好意思,默默地把滷麵推到老沈的面前,老沈也絲毫不客氣,拿起面來,也是一頓狼吞虎咽。

  他的胃口那麼好,直把小白給看呆了,這個樣子,怕不是餓了很長一段時間吧?沒餓上兩三個月,也不至於對著一碗麵,都能興奮成這樣?

  小白看得很是無語,甚至都有點害怕,老沈這樣吃下去,等會會不會把自己的肚皮給撐壞了?

  結果他吃下一碗滷麵之後,終於停下來休息了,喝著老闆拿上來的茶水,他痛痛快快地一飲而盡,隨後響亮地打了一個震天的飽嗝!

  等他擦乾淨了嘴巴,也就心滿意足地笑了,整個人開心地拍打著自己的小肚皮,倒是有點返老還童的意思。

  「哈哈哈,好久沒吃得那麼飽了,今天這一頓能吃得那麼好,全靠的是大恩人的贊助啊!吃完了這頓飯,我這心情也好多了!哎呀……」

  老沈發出了一聲感嘆,他的難得有今天那麼開心,雖然這開心並不能改變什麼,但似乎讓他覺得,眼前還有一點點的希望。

  還有可以繼續指望的東西,這對老沈來說,是多麼難得的事情啊!

  他也許並不能期待得到實質性的改變,但至少心情上好一點點,能更加勇敢地去面對即將到來的慘痛的未來,那也不是一件壞事。

  與其哭哭啼啼地去面對,還不如坦率赤誠地去面對,就算最終得不到物質上的滿足和幸福,但也是用他的一生去做一種償還了。

  償還了自己作為一名父親應該為自己的女兒付出的一切,償還了這一份感情帶來的義務和責任。

  他的一生也算是圓滿了,就算最終是失敗的,可悲的結局,那又如何呢?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白跟著老沈離開麵館的時候,夜幕已經相當深沉了,外面歸家的打工人,一個個都是相當疲憊的樣子,低著頭嘆著氣,抽著一根紙菸,望著天空長吁短嘆。

  面色精神,意氣風發的沒有幾個,更多的,還是一臉頹廢和無奈的樣子,好像心口堵著一塊石頭喘不過氣來。

  老沈和他們兩個一起走在街上,他的眉眼變得很溫柔,看著那些人,就像看著他自己,又好像看見了全天下的底層的人民。

  他們的命運如此的相似,明明是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家庭背景,卻走在一條相似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