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我不知道我做得對不對,但我並不後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恨鐵不成鋼地對著他破口大罵了兩句,他當時卻冷笑了兩聲,用那種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我,我差點就上去打他一頓了,說他辜負了家人的栽培了,好好的一個刑警苗子,他一定要出來幹這種事情,還覺得自己有理有據,為了賺錢就可以為非作歹嗎?可是他卻並沒有接受我的責罵,而是反問了兩句話。」

  南方在講一個很長的故事,其實他並不想講這個故事,他不想揭開自己的傷疤給別人看。也不習慣表現出感性的一面,不過現在既然揭開了傷疤,他也不好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還是得把這件事情說完才行。

  「他其實很氣憤地看著我,和我說,他老媽生病的時候,他幾乎整日整夜地在那陪床,每天都不知道是幾點睡覺,連學校都沒辦法去了,他的老媽得的是肺癌,之前是在一個麵粉廠里打工,一段時間過後,她一直都感覺身體不太舒服,肺也一直咳嗽,吃了很多中藥之後,身體也並沒有緩解,反倒情況更加嚴重了。她在麵粉廠里工作了十幾年,終於還是在她五十歲的時候,突然因為劇烈的咳嗽出血住進了醫院。這樣子的經歷,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的。治療需要很多的費用,他們家本來支撐了幾個孩子的讀書就已經很困難了,還要堅持老媽的醫療費,簡直負擔太過沉重了。他才想著要出來打工,而最終決定他退學的原因,卻是因為他老爸的意外過世。」

  「的確,我是不能體諒他的痛苦,除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對他做錯的事情做出譴責之外, 我也確實做不出更多的事情了。要我這個大男人對他表示同情,甚至是安慰他,我是開不了這個口的。不過他說得也對,外人無法理解他的痛苦,站出來指責他的行為,就顯得有些好為人師了。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他自己是一清二楚的,他在警校上讀書,怎麼可能不知道,組織傳銷活動會承擔什麼樣的後果,但她還是這樣去做了。說他是被逼無奈也好,說他是被生活逼迫著走到這條路上也好,他都已經走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能多說些什麼呢?都是自作自受,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都是自己控制不住欲望,經受不住磨難,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南方說到這裡,表面上好像自己給自己找到了理由,實際上他的眼神當中,卻帶著深深的遺憾。

  如果可以的話,他確實不希望,看到有那麼一天的存在,自己本來相當要好的朋友,怎麼就走上了這條道路,他是想都不敢想有那麼一天。

  自己作為一名懲奸除惡的警察,往大了說,那是為了維護社會的秩序和穩定,保護絕大多數人的利益。

  可是往小了說,其實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親人朋友。

  但是現在,他的朋友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他到底是應該幫助他隱瞞,還是承擔自己作為警察的責任,將他抓捕歸案呢?

  這個矛盾也曾經出現在他的腦海當中,直到現在,他其實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的家裡還有三個弟弟妹妹,老媽在去年年底的時候就已經過世了。他們唯一的頂樑柱,也進了監獄,剩下這幾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大的在讀初一,最小的,也才小學三年級。他進牢里的時候,把這些孩子們託付給我,而我則給他們申請了社會援助,他們家這些年積累的錢,也足夠他們過一段時間,每個月,我也會把自己的工資分一部分出來,打到他們的銀行卡里。錢雖然不多,但讓她們多吃上幾頓肉還是做得到的。」

  「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到底對不對,但逢年過節的時候,他的二弟還是會給我發來祝福問候的句子,他說他讀完高三就不讀了,他想出來賺錢養家,還特意告訴我,他不會像他大哥一樣誤入歧途的,不管工作多辛苦,他都會努力地去做,不會放縱自己的念頭,去干那些違法的事情。我雖然心裡想著希望他能繼續讀書,但也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勸說對方。他既然已經決定了,那一定是深思熟慮的事情,為了他下面的兩個弟弟妹妹,他做的決定,也是令人敬佩的。」

  「現在回想起來,他當時在審訊室里跟我說的那些話,卻也是他的肺腑之言,他可能從來沒有把這些話說給任何人聽,卻也是在當時那個情景之下,他才一時衝動說了出來。我雖然聽了那些話感到有些不舒服,但卻覺得,說出來總比不說出來好。心裡不帶著怨懟離去,那也是輕鬆的吧……」

  南方的遺憾,程明心裡,也是一清二楚的,其實他們兩個人也都是這樣,能力太強大,總是奪走別人的光芒,他們其實挺希望,如果可以分一點點光給別人的話,他們內心反倒會好受一些。

  南方雖然說,他對自己同學落入傳銷感到悲傷,他會覺得矛盾,如果自己不偵破這一起案件的話,也許他還能繼續努力工作,照顧自己的家人們,他的二弟也不用小小年紀,就出來外面打工。

  可是,就算他心裡有矛盾,他其實也並不後悔,很簡單的道理,他不能看著自己的朋友,就這樣一而再則三地誤入歧途,他希望能幫助他結束這一切。

  這並不是一種假惺惺的說法,而是他真實的內心念頭。

  更何況,就算沒有他,還有其他的刑警會偵破他們這個傳銷組織,結果,其實也是一樣的。

  南方就算覺得虧欠,也只是因為他運氣不好,當了這個壞人而已。

  可是,總有人會出來當這個壞人,無論如何也都是逃不過去的。

  程明知道南方說那麼多話語,某種意義上也是為了安慰他的情緒。

  他們兩個其實是很類似的人,都非常的重感情,同樣的,也很在乎正義兩個字,有時候道德上的一些兩難,只能稍微阻礙他們的步伐,卻不能真正地改變他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