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扒拉著碗裡的麵條，配著一小碟糖醋花生米，油炸小魚乾，還有鹹菜絲，三人一邊吃著宵夜，一邊在燈下閒聊。
南方不知怎麼，突然敲著筷子仰頭，說道，「你說他們這些盜獵者到底是圖啥啊，吃雞鴨魚肉不好嗎？偏偏要廢那個心思去抓什麼野生動物！」
程明聽到這話，嘴角划起了一抹笑容，「你是警察，你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犯罪，難道我就知道？」
「我不是問你。我只是覺得，費那個力氣不值得。你知道今晚咱們抓的這些人，被運到那拘留所里，審訊的時候，一個個痛哭流涕的，滿口都是悔不當初啊！結婚的，說自己有老婆孩子要照顧，沒結婚的，說自家還有兄弟姐妹和父母要照顧。你說這，他們要是早知道自己做錯了，早點金盆洗手，至於後悔嗎？」
南方叨叨說了很多，丹寶在旁邊扒拉著花生米吃著，情不自禁地點頭，看來她也認同南方的意見。
程明倒是嘆了嘆氣，笑道，「你這話說得太輕鬆了。這底下的人日子有多苦，你是不知道的，不被逼到萬不得已，何必冒這個險去做犯法的事。只不過有些人，也許一開始是戰戰兢兢地去嘗試，後來吃到了甜頭，也就一發不可收拾，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連走正路的能力都喪失了。」
「說得也對。那些盜獵者裡頭，有很多確實是家裡有困難的貧戶，或是父母兄弟得了病，在外面打工意外殘疾了，家裡又分不到土地，連種田都沒地方種的。盜獵動物，這可不需要花多少心思，一天抓個十幾隻鳥，至少賣個幾百幾千的。一下子就把在鎮上打工一個月的錢給賺了。」
丹寶聽了他們兩人的談話，皺了皺眉頭說道，「我怎麼覺得你們兩個都跑題了啊？他們這些人會抓鳥去賣，還不是因為有這個市場需求嗎？要是大家不吃也不用，不就皆大歡喜了？」
丹寶這話下來，這房間裡突然安靜了不少。
程明細細想來，大家為什麼吃穿山甲，為什麼要抓黑頸鶴？
確實是因為存在著這種虛假的宣傳，以及虛榮心。
有的人說吃穿山甲能「通奶」啊，吃了能挖洞啊，扒拉它的鱗片曬乾了磨粉能止血啊。
這些功效說起來都是笑話，現代醫學那麼發達，難道連個止血藥都得依靠一隻穿山甲嗎？
而吃這些「野味」的人，心裡頭並不一定相信這些功效噱頭，這裡頭興許是有些虛榮心在作祟。
吃別人吃不到的東西，吃別人吃不起的東西，證明他的地位和經濟能力比別人強！
養得起熊貓和綠孔雀，那就更不得了了，連這些瀕危動物都能搞到手，不就代表他比別人厲害嗎？
擺在外頭炫耀炫耀，還能給自己拉拉客戶呢。
「咳咳，其實吧。想要完全清楚這個市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你南警官這樣的人，也是長久以來，一直在與惡勢力做鬥爭。這個過程，是非常漫長的，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對吧，南方？」程明突然抬頭看向他。
南方吃了一大口麵條，差點嗆到了，連忙應道，「當然！努力維護社會秩序，是我們的責任嘛！嘿嘿！」
「行了，行了～你們趕緊吃吧，等會面都涼了。吃完了，我再帶你們回我家，今晚就打地鋪睡吧！」丹寶很開朗，直接邀請他們去家裡。
南方摸了摸鼻子說道，「妹子都邀請了，咱們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大半夜的，就算是去旅館，老闆這會都關門大吉了，總不能讓他們兩個去睡大街吧？
南方在這鎮上雖然有一套房子，但他的住處離得遠，現在再跑過去，那就太晚了。留在白丹寶家過夜，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吃完了面，兩人等著丹寶收拾東西關上店門。他們就站在街邊望著附近稀稀零零的燈光，南方突然掏出了香菸，隨手給了程明一根。
打火機的微光「咔嚓」亮起，黑暗裡兩點紅光，煙氣散布到夜空中。
「唉，你說這些公會的人，會不會不只是咱們鎮上的人？」南方吃麵的時候，其實一直都在思索這個問題。
但他想不到答案，越想，這腦袋就越疼，他不是個聰明人，年輕時入了警校學習，更多學到的是如何和罪犯打交道，但對這個複雜社會的判斷，他是比不過程明的。
程明很少吸菸，叼著那菸頭，慢慢看著灰白菸蒂一點點掉落，他的目光變得有些暗淡。
「你知道，我只是個程式設計師，管不了那麼多事。今晚陪你這一遭，就算是我越矩了。不過，以後要是需要我幫忙，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幫忙。但其他的……我不希望我和我的家人陷入危險。」程明說得很委婉。
南方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一絲訝異，他從骨子裡頭就不相信，程明是那種會「貪生怕死」的人。
但既然他都這樣說了，他也只能尊重對方的選擇。
「好吧～可惜了，我原本還想把你發展成為我們那的特別顧問呢。以後有什麼『疑難雜症』第一個，就先找你。你可別想逃啊，說不管就不管，哪有那麼容易，你要是害怕他們報復，我可以讓你躲在幕後。再不濟，就直接派兩個警員24小時保護你成吧？」南方的話裡帶著嬉笑的語氣。
程明也笑了，擺了擺手，說道，「當初拍賣會上，咱們兩個人的面孔可是被對方看得一清二楚。想要報復，你和我都逃不掉的。至於公會的線索，先從我們抓到的那些人入手吧，特別是那個『女招待員』。」
「放心。那個倒霉姑娘我已經特別關押起來了，明天一早就找她審訊。」
兩人聊到一半，白丹寶整理完東西出來，快速地關上了店門鎖上，轉身拍拍手看著他們兩個。
「怎麼？一見到我就沒聲了啊？剛才都聊些什麼了？」丹寶隨口一問。
「也沒啥，都是閒話。」南方打著哈哈，三人走在路上的時候，他又側著身子問了程明一句。
「到底為什麼要退卻啊？這不像是你的風格？」
「呵呵。你想你並不了解我。再說了……我都是孩子的爸了，保證好家裡人的安全，才是我的第一要務。」
「哈哈。當爸的人，就是不同啊。幸好我沒結婚，黃金單身漢，一身輕鬆，死了也沒有牽掛。」
「呵呵……等你有了女兒。就知道女兒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