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172章 密談

  第172章 密談

  此處簡直幽靜。

  忙碌的士子們只剩幾個遠遠的小白塊,兩人安靜下來,裴液望著湖邊飄蕩的小船,先開口道:「感覺.齊姑娘和之前相見的那兩面很不一樣。」

  「.實在不幸,」齊昭華一笑。「兩次狼狽的樣子全被少俠看見了。」

  「捉月湖的那件事情現在如何了?」

  齊昭華沉默了一下,輕嘆道:「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後十里路也最難走。」

  「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齊姑娘可以找我,如果我接下了,就一定會幫你完成的。」

  齊昭華怔了下,欠身一禮道:「少俠古道熱腸,每次相見都體會更深。」

  裴液趴在欄杆上,笑:「前兩次都是舉手之勞。」

  「這次不是嗎?」

  「這次是承諾。」裴液偏頭認真道,「改湖這件事,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出一份力。」

  「.多謝。」

  安靜了一會兒,裴液忽然道:「不好意思,剛才,我聽見一個尾巴。」

  「嗯?」

  「齊姑娘讓方兄配合你為尚懷通造勢?」

  「.少俠這尾巴也太長。」

  「方兄看起來不太高興。」裴液裝沒聽見,繼續道。

  「是,但他還是願意做。」齊昭華低頭看看自己的手,「人和人之間真的差很多.像他這種,我就可以想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裴液聞言狠狠一皺眉,然而他轉過頭,身旁女子臉上卻不是那種令人生厭的神態,她遠遠望著捉月樓,臉上的表情很淡,一定要說的話,更像是一種嘆息。

  「齊姑娘這種想法並不好。」裴液認真道。

  「但有時候確實需要別人幫忙做些事。」

  「你可以端正地請求人家幫助。」

  「如果人家不願意做呢?」齊昭華笑道,「所以總要看看身邊有什麼能用的手段,畢竟把事情辦成,才是最重要的。」

  裴液正要皺眉說話,齊昭華依然再度一笑,轉過話題道:「少俠找我就是為了問一下捉月湖的事嗎?」

  「不,我是見齊姑娘伱好像和尚懷通走得很近。」裴液直接道,「齊姑娘沒聽過他的劣跡嗎?」

  「什麼劣跡?」齊昭華皺眉。

  裴液將張君雨之事說出。

  齊昭華失笑:「少俠被騙了,這是張君雨古光二人合謀構陷他,騙他打假賽,好舉報剝奪他參賽的資格,是徹頭徹尾見不得人的詭計。」

  裴液皺眉:「這話誰說的?」

  「嗯?除了兩縣和翠羽,大家都這麼說啊。」齊昭華倚柱微笑,「至於我這裡,是他親自告訴我的。」

  「.齊姑娘,難道尚懷通說什麼,你便信什麼嗎?」

  齊昭華挑眉:「那少俠所言,是當年親眼所見嗎?」

  「.」

  裴液一時啞然——他所聽說,自然也只是來源於張君雪。

  他固然絕對相信張君雪,但或許正如齊昭華也絕對相信尚懷通。

  一時裴液想起了張君雨。

  裴液沉默了一下:「事實總是事實,謊言遲早被戳破。齊姑娘,我多言無益,只盼你把這事放在心裡,平日好好想一想。」

  「多謝少俠一片熱心了。」齊昭華頷首。

  這話說畢,她越過裴液肩頭向後看去,嘴唇勾出一個明媚的笑來。

  裴液一轉頭,只見一襲飄飛的黑色大氅抱著一張重幾走來,放到了一旁的貨物里。

  身邊還有一個青衣趨步跟著,臉上掛著無奈又焦急的笑。

  「您瞧.」見兩人目光移來,不管認不認識,反正心中情緒終於有了個吐露之處,青衣道,「我等個搭手的工夫,又叫尚公子看見了,不由分說就搬了過來。」

  「喘口氣的事兒。」尚懷通直起身一笑道,其實以男子深厚的真氣,自是連呼吸都沒重一下,「往後有什麼活計,見到了儘管叫我。」

  別過青衣,他拍了拍手上灰塵,走上前來,含笑看向裴液:「這位小兄弟,咱們照面好幾次了,還不曾通過姓名。」

  視為目標的高大男子就立在身前,寬大的黑氅遮掩了許多日光。裴液與他相距不過三尺,對方悠長的呼吸和淡淡的氣味已然迫近過來,而依六生的修為,剛剛的話不知有無被他聽到。

  但裴液平靜得令自己都有些驚訝,身體和內心都沒有升起絲毫的緊張感,他抱拳道:「奉懷,裴液。」

  「哦,奉懷」尚懷通回禮,晃了晃頭似是想了想,一笑道,「好地方,我見過一位奉懷漢子,很硬骨頭。」

  齊昭華已越過裴液走上前去,幫他拍了拍身前沾上的灰土:「你怎麼下來了?」

  「派中長輩們談些事。」尚懷通隨口道,繼而掃了一眼貨物,「這些都要搬過去的吧。」

  「嗯啊。」

  「那邊不是還有空船?」

  「.」齊昭華偏頭看著他,眼珠轉了一下。

  「咱們去開好不好?」尚懷通低頭輕聲問道。

  「嗯那好吧.只要不耽誤你時間。」

  尚懷通溫和一笑:「這是最不耽誤時間的事情。」

  齊昭華回身便去搬東西,但勾起的嘴角還是漏了出來,尚懷通上前一步把住她手腕:「誒!我來就好。」

  最終兩人向裴液道別,各抱些東西,並肩交談著往湖邊而去了。

  裴液眉頭微蹙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肩上忽然傳來一聲:「甜。」

  裴液皺眉轉頭,對上黑貓一雙碧透的眸子。

  「什麼甜?」

  「這一對兒啊,他們不是你朋友嗎?」

  「.這男的就是尚懷通。」

  「.哦。」黑貓點點頭,「不好意思,因為我感覺你剛才身體挺放鬆的——這男人很壞嗎?」

  「很壞,你看不出來嗎?」

  「.我倒沒有這種分辨男人的方法。」

  然後它偏頭看了看少年的臉,眉間微蹙道:「嗯你是不是喜歡這個齊昭華?」

  「.什麼亂七八糟的?」

  黑貓淡淡一嘆:「因為我還是有點兒沒習慣——關門修煉了幾天,出來就跟我說要殺個人。」

  「.」

  「人家跟你有什麼矛盾嗎——但我記得你也不是為了點矛盾就殺人的人。」

  「.」裴液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抓了把頭髮,「你又把我說得不堅定了——他很壞,而且就在我手邊。這個理由不夠充分嗎?」

  在這位同伴面前,少年並不掩飾自己的猶豫和迷惘,他做出這個決定後就沒打算後悔,但心中存在的一點兒不安也從未消失——這是他第一次決定主動去剝奪一個和自己沒太大關係的人的生命。

  黑貓一偏頭:「哦所以,是你那個『好管閒事』的毛病變嚴重了?」

  這話語氣平冷,但裴液和仙狩相處多天,兩者之間的交流已很少產生什麼誤解——此時他便能聽出來,這話里沒有嘲諷、也不是反對,倒是又有些那種趣味冷冷的調侃。

  「啊或許吧,但認真說好不好?你覺得,我這個理由充分嗎?」

  「.你在問誰呢裴液?」黑貓的語氣里好像帶上了些笑意,「這點兒事情竟然真讓你挺糾結嗎?」

  它有些好奇地偏頭看去,少年的面龐清朗年輕,確實帶著真心的猶豫。

  「好吧,那就認真說。」黑貓道,「我認真的回答就是——如果你覺得充分,那它就充分。」

  「.」

  「你在大路上走著,看見路旁一隻螞蚱在啃食莊稼。」黑貓道,「這不就是你面臨的處境嗎?」

  「.」

  「你可以不必理會,因為烈日下趕路已經很累了。你也可以隨手驅趕、擒住,或者花點兒力氣碾死它。」黑貓道,「只要你別傻傻地站在它面前發呆,然後開始思考螞蚱的命算不算命之類的問題就好了。」

  「.」裴液臉有些紅了,「所以.」

  「所以只是些可有可無的小事而已。」黑貓嘆道,「你覺得怎樣便怎樣,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就算你覺得理由不充分但就看他不爽,咱們也一起把他宰了就是。因為照顧路邊的花花草草不是你的任務,我只希望你能多拿一點兒工夫出來看看身前長遠的大道——把它走完才是咱們真正的要做的事情。」

  「.」

  裴液倒並不認為人命是小事,但黑貓一以貫之的「就算葬送整個博望州」的這份堅定氣魄,確實讓他心中開闊了許多。

  「.多謝。」

  黑貓點點頭:「不客氣,這些小事你可以隨意決定,我會永遠支持你的態度。」

  「哦」裴液心中微暖,而後反應過來問道,「那,大事呢?」

  「大事我說了算。」

  「.」

  「.」

  「好吧。」黑貓在裴液的逼視下偏離開視線,舉起一隻小爪子道,「那大事,你也有三成的決定權。」

  裴液滿意點點頭。

  然後他伸手把黑貓從肩上拎起來:「既然如此,現下正有一件小事要你去做。」

  黑貓投來一個疑惑的眼神。

  「你以為我是帶你來放風的啊。」裴液一笑,抬頭看去,楊顏正走了過來。

  「打聽到了,七蛟洞私閣在六層東一閣。」他道。

  ——

  捉月樓。

  昨日風波還未過去,博望園其實外松內緊,一些便服的官差在樓中晃悠著。

  趙大人處理完州衙的事務,才抽空過來查視一二,由於時辰到了,自然便順便在樓中用午飯,至於在哪裡用,便不足為外人注意了。

  六層東一閣。

  這是整個六樓位置最好的獨閣,高樹已不能遮擋視野,坐在窗邊,連園門在內的小半個博望園都輕鬆收入眼中。閣中燃著香爐,一隻鸚鵡在架子上跳來跳去。

  男人走進來,解刀而坐,案幾對面,一名四十多歲的獨眼漢子早在盤坐等待。

  「如何?這邊已經規劃好了,今日離開,四個門齊出,決計抓不到蹤跡。」他有些急迫地開口問道。

  男人緩緩飲盡一杯茶,平聲道:「商量好了,不走。」

  「.」漢子狠狠皺了下眉,抬頭看著男人,「上次不是說,『果子』成熟之日尚未可知,應該保守為要嗎?」

  「上面新給的回信,那邊又牽扯到了麻煩的東西。如今注意的人越來越多,即便保守也難以匿形了,乾脆轉守為進,以快博快,冒些險把這邊完成。」

  「可是快不快也不是咱們說了算的,不是得看那果子何時熟嗎?」漢子沉聲道。

  「只要把這人解決,就再爭取到至少五天時間。」男人道,「而且這枚果子資質很好,估計足夠了,到時我們也可以想辦法引導。」

  「.」漢子沉著臉捻著茶杯,沒有說話。

  室中安靜了一會兒,直到窗邊忽然響起抓木頭的聲音。

  兩人同時猛地轉頭,卻見是一隻通體玉黑的小貓探出頭來,從樓外爬上了窗沿。它看著架子上的鸚鵡,作勢欲撲。

  鸚鵡似也感受到了殺機,「撲棱」一聲飛到了高處。

  「不是和你商量。」男人收回目光道,「這件事情必須要這樣推進。」

  「.行。」漢子深吸口氣,「那就干,什麼時候?」

  「不急,等對方先動,對方晚出招一天,我們就能多等一天。」

  「.有件事情不知算不算出招,翠羽的小娘皮這兩天鑼鼓打得震天響,又是黃翡翠又是登階丹的」漢子皺眉道,「卻不知是實是虛。」

  「.」男人輕輕敲著桌子。

  「本來無論實還是虛,我們都是不理的——若是真的自然就交給小尚,若是假的便擺明是陷阱,誰耐煩接他們這招術。」漢子眉頭緊蹙道,「但照你這麼說,我們反而要應對了——我們依然不理不行嗎?豈不又多等幾天。」

  「不行。此次若置之不理,果子那邊就要承擔壓力。」男人道,「正是要你們把這份壓力接過去,一舉清理掉。」

  「.說來容易。」漢子嘆氣。

  「吃肉做事,天經地義。」

  「.是。」漢子端茶一口飲盡,「如此說到底,接下來幾天,任何地方的任何挑戰,我們全部接下來打贏便是,對否?」

  「正是。」

  「好。」漢子吐出口氣,情緒全都消失,面色平靜道,「打架殺人,七蛟倒是行家裡手。」

  他將剩下的一點茶水傾在桌子上,伸手畫了一大一小兩個圈。

  「這一場.」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兩個圈,腦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文戲真的很難寫,一直糾結,晚了,抱歉(雖然不晚的時候好像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