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99章 高陽

  第99章 高陽

  在看見這個和煦笑容的同時,裴液的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來,從望溪坡下來後一直有些僵硬緊繃的臉龐第一次鬆弛了些.。

  兩個在絕境中結下短暫卻深厚情誼的男性,昨夜一個重傷垂死,一個被神種寄身,在內憂外患之中看不到一絲生機。

  他們當時為了阻止神種幾乎竭盡全力,甚至壓上了自己的生命,根本不知道誰能多活一秒,也根本沒想過自己能活下去。

  然而十二個時辰過去,卻在縣衙燈火之中再度逢面。

  裴液一直以為祝高陽已死,而祝高陽醒來後,又何嘗不以為那個少年早已葬身於薪蒼山中。

  畢竟他那麼弱。

  「你怎麼活下來的?」

  「你又怎麼活下來的?」

  兩人相視而笑,祝高陽道:「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活下來的,反正醒過來就在這床上了。」

  裴液走到他榻前,拉了張椅子坐下:「我是被明綺天救的。」

  「……她真來了啊?」祝高陽一愣,往起坐了坐道,「你見她出手沒?」

  「見了啊。」

  「怎麼樣?厲不厲害?」

  「很厲害。」

  「嗯……比我……我比她,差多少?」祝高陽偏頭笑問,「就以我之前在樹林對紫袍出的那一劍。」

  「……」裴液皺眉沉吟。

  「那一劍當然比我巔峰差遠了,但是味道還是那個味道。伱也懂點兒劍,別拿威力比啊。」祝高陽補充道,「意蘊和造詣,懂嗎——可別拿你之前只以鶴鳧冊論英雄的粗暴思路來判斷。」

  裴液看著他,回憶著兩人的劍帶給自己的感覺。

  「皓月與燭火。」他道。

  「……你有沒有在聽。」祝高陽又往起坐了坐,認真比劃道,「那一劍我是快死的時候揮出來的,不是巔峰。你要給我往上加一加。」

  「那就是油燈。」

  「……」祝高陽身體靠回床頭。

  裴液體貼地拍了拍他。

  「唉。」祝高陽嘆了口氣,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時身上的頹喪已經消失,他笑道,「那你有沒有見到那把【斬心琉璃】——對了,她長得是不是真的那麼好看?」

  裴液愣了一下,扭頭看向邢梔。

  邢梔一邊倒茶道:「剛醒了沒多久,還沒出過門。」

  「哦。」裴液欠身接過茶杯,轉頭對床頭的祝高陽道,「你腿動不了嗎,她現在就在縣衙里——斜對門。」

  「……」祝高陽愣愣地轉頭看向邢梔,「真的?」

  「真的。」

  「你都不跟我說。」

  邢梔轉身把茶壺放回爐子上:「跟你說幹什麼?」

  「見一面啊,我還沒跟人家見過。」祝高陽道,「我們龍君洞庭和雲琅山……是不是?而且她不是在問劍天下嗎,肯定也想和我這個劍脈大師兄見一面的啊。」

  「已經見過了。」邢梔淡淡道。

  「哦?什麼時候?」

  「我們進縣衙的時候,你光著屁股躺在梨樹下,我們都看見了。」邢梔瞥他一眼,「包括明綺天。」

  「……」

  裴液看著祝高陽蒼白的面色變得更白,而後轉青,薄唇緊抿。

  「沒。」裴液忍不住安慰道,「沒全光著,常伯伯給你蓋了個紅色的小花被子,大概……」

  他一手放到腿根,一手放到肚臍:「這麼一塊全蓋住了。」

  「……」祝高陽瞥他一眼,好像不怎麼領情。

  「哈哈哈哈。」裴液笑出聲來。

  「行了。」邢梔也笑,「人家注沒注意你呢,老把自己太當回事兒。」

  祝高陽一聲長嘆:「你現在幸災樂禍,日後她來龍君洞庭問劍,我說不定就因為此事未戰先矮她一頭。」

  「反正也不差這一頭。」邢梔道。

  祝高陽不再搭茬,轉向裴液遞過一枚玉墜:「這個給你。」

  裴液一看,正是在山中祝高陽託付給他那枚。

  「什麼意思?」

  「我們楚地的習俗,新結識的朋友要互贈玉石。」

  「我沒玉給你。」

  「那就先欠著。」

  裴液沒接,推回去道:「我只有普通的給你,你也給我普通的就好。」

  祝高陽更加固執:「我現在就只有這個給你,你以後也還我個好的。」

  兩人沉默地對視,祝高陽朝他遞了遞:「拿著吧,方便,別矯情。」

  裴液先退讓,輕嘆口氣接過了這枚能儲物的玉墜。

  他不知這種東西價值幾何,但既然之前未曾聽說過,便可見珍惜;而既然是龍君洞庭大師兄所配,自然品質可想。

  祝高陽滿意一笑,又道:「你接下來什麼打算,想學劍的話,要不要來我們龍君洞庭做我小師弟?」

  裴液還沒說話,邢梔先道:「人家可以去雲琅山。」

  「……」祝高陽匪夷所思地看著他,「你怎麼這麼會攀高枝兒呢?」

  裴液不答,祝高陽忽然想到一事,正色道:「你知道嗎?現在諸派正流行一種互換弟子的短期修行。你去了雲琅山,可以嘗試玉成一下和我們龍君洞庭的交換……」

  邢梔道:「你很想去雲琅山嗎?要不要我幫你問問師伯的意見?」

  祝高陽道:「你真煩人,我這是正事。」

  裴液笑:「我不去雲琅山,我想去神京。」

  「唔,好志向。」

  ……

  又交談了一陣,裴液的心情也轉移了一些,眼見天色越黑,談興漸歇,裴液便告別離去。

  邢梔本要留下來照顧,但祝高陽自覺只是虛弱了些,又不是癱了,自然不肯,連勸帶轟地將兩人趕出了門。

  「祝哥現在是什麼情況?」

  和邢梔走在衙門二進院子裡,裴液看著女子眉間幾乎是一出門就翻上來的憂色,蹙眉問道。

  邢梔沉默了一會:「已無什麼大礙,紫微照主幫忙看了看,心神境也已經穩固了,等回到洞庭,再細細治療便好。」

  「但?」

  「但,他的心臟,現在是……那種東西的樣子。」邢梔低聲道,「它吞噬了他相當一部分修為。而且紫微照主說,他可能終身無法擺脫這種東西。」

  「……」裴液被這厄聞噎住了嗓子,半天才道,「那,這東西對他身體有什麼影響嗎?」

  「具體還不清楚,但目前來說……」邢梔抬起一雙憂色深藏的清眸看著少年,「無論真氣還是玄氣,他每多掌握一份力量,就要被那心臟分走相當一部分。而與此同時,他還要支配大量真氣去壓制這枚心臟,算下來……無論是實力還是修行速度,大概……都是四中留一。」

  四中留一。

  「……祝哥他,知道嗎?」

  「知道,紫微照主是當面說的——就在半個時辰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