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鍾離無憂

  秦仲本想著今日去見從京都來的貴客。

  這位貴客複姓鍾離,上無下憂,乃是一位名滿天下的大儒。曾任職大虞國學府的府君,也是《大虞文集》的主修者之一。

  哪怕如今並非國學府的府君,其地位在大虞文壇也是極高的。

  秦仲在京都待過一段時間,與鍾離無憂倒也有一些交情,請他考究考究自己看上的女婿,倒也不難。

  就在秦仲剛要出門時,便聽到家丁緊急傳來的消息:「大小姐見著了江寒!動手劈碎了一張石凳子!」

  聽到這個消息後,秦仲心中焦急如焚,暗道不好!

  他自然知道秦穆清在想什麼,無非是用自身的武力,把人嚇走。

  這種事秦穆清以前並非沒有做過,先前秦穆清還是有許多追求者的,便都是她動武將人嚇跑打跑的。

  這逆女還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名聲嗎!整個雲夢城誰敢娶她!

  哪個才子不是聽了秦穆清的名字就連連搖頭的?

  如今有個才華橫溢的肯入贅寧國府,她竟然也要把人嚇跑!

  秦仲當即氣得準備去教訓這個逆女,然而就聽到家丁的口述。

  「江公子見了小姐一掌劈碎石凳子,不僅沒有逃走,還當場便表白了心意,他說,願與小姐結為連理,互為鴛鴦,此生永不分離。」

  秦仲有點懵逼,「這小子……當真這麼說?」

  「的確如此!」那家丁稟道。

  秦仲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那小子,難道正好喜歡這樣的?

  「他人呢?」

  「見過小姐後,便回那院子裡了。」家丁道。

  秦仲愣了半晌,才緩緩道:「既然如此,那就按計劃,先去見鍾離大儒。」

  他上了馬車,前往雲夢城的暗香書院。

  鍾離大儒素喜梅花,而暗香書院有十里梅花,所以選擇了此地為下榻之處。

  秦仲帶著秦奮到了暗香書院,先由門房稟告進去,便被邀請入內。

  秦仲步入廳內,只見廳中有兩位中年男子坐在一起烹茶,一人穿著寬鬆的青衫,略顯清瘦,另一人穿著白色儒衫,面容較為圓潤。

  秦仲認得穿青衫的是鍾離無憂,當即微笑道:「多年未見,鍾離大儒風采如昔!」

  鍾離無憂目光落在秦仲臉上,心中閃過一些疑惑,微笑道:「寧國公別來無恙?」

  兩人當年在京都有過一些交情,敕造寧國府離鍾離府也不遠。

  不過秦仲無心權力之爭,早早便被排斥出京都的權力中心之外,幾乎便剩下了寧國公這個虛銜。

  後來更是舉家遷移到這千里之外的雲夢城來,從此兩人就斷了聯繫。

  所以說,兩人雖有交情,但其實並不深。

  按理說,即便自己來到雲夢城,秦仲也不會這麼快就來拜訪自己,難道他得知了什麼消息?

  是了,寧國公如今雖然沒有什麼影響力,但秦仲的哥哥,成國公秦震,卻是手握實權的。

  或許他是從秦震那裡聽到了什麼風聲?

  鍾離無憂念及如此,便和秦仲斟茶互飲,寒暄了起來。

  秦仲見表面話說得差不多了,才道:「秦某近日恰巧得到一首詩詞,覺得甚是喜歡,今日鍾離大儒在此,正好請鍾離大儒品鑑品鑑。」

  難道秦仲知道老夫喜愛詩詞一道,想以詩詞交好我?鍾離無憂對於秦仲的來意百思不得其解,便道:「哦?什麼詩詞?」

  秦仲忙從懷裡取出一張紙,遞了過去,道:「這上面是一首詞,乃雲夢學子所作,請鍾離大儒過目。」

  這一首詞,自然是那首《摸魚兒》。

  在鍾離無憂接過紙張的時候,秦仲便看向了鍾離無憂身旁的中年儒生,問道:「敢問先生是……」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說道:「我乃太學府府君顧清秋。」

  秦仲不禁大吃一驚,他知道能與鍾離無憂同行的人,必定身份不凡,卻沒料到面前之人竟又是一位大儒。

  大虞有三大頂級學府,國子監,國學府,以及太學府。

  大虞極尊儒道,太學府府君本就是身份極為尊貴的,見皇帝亦不用行禮。

  而顧清秋名聲雖不如鍾離無憂響亮,卻也是桃李滿天下的大儒。

  秦仲心中不禁猜測,這一個國學府的前府君,一個太學府現府君,聯袂而至雲夢城,到底有什麼事?

  便在這時,卻聽正在看著紙張的鐘離無憂忽然出聲道:「好詞!好詞!」

  他陡然站起身來,握著紙張的手竟爾微微顫抖,神色激動,目光緊緊盯著紙上的文字,道:「此詞,必能傳世。」

  這句話讓房間裡的兩個人都不禁一愣,紛紛看向鍾離無憂的臉。

  傳世?

  這詞竟然能夠傳世?

  傳世的難度與名留青史差不多,一個人要做到偌大的功績,才能在史書上留名?

  而一首詩詞要作得多好,才能夠達到傳世的級別?

  鍾離無憂竟然說這首詞能傳世?

  但作為鍾離無憂的好友,顧清秋卻是知道他不會作無妄之言。

  「書寫大雁的詩詞並不少,然而卻無一首能夠比拼這一首的!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這兩句雖似詢問,卻包含了一股奇偉的力量,當真如雷霆萬鈞,先聲奪人,讓人讀之只覺情字之重,不禁毛骨悚然。」

  鍾離無憂忍不住面露傷感之色,說道:「而之後的寥寥數句,描述大雁天南地北的生活,雖苦猶樂。『就中更有痴兒女『之句,卻已超過大雁的本身,讓人想到世間的痴情男女,至於末尾的那一句『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更是以『萬里』、『千山』、『隻影』等詞,讓人領悟情字之苦,不覺潸然淚下。」

  「此詞,當真讓人讀之不勝悽然。一經傳播,必定流傳後世!」

  顧清秋不禁心中一驚,忙伸手搶過鍾離無憂手中的紙張,細讀一遍後,也是感到一陣震撼,微微頷首道:「好詞!鍾離兄……這詞,只怕你也未必寫得出來。」

  鍾離無憂嘆道:「此詞世間無二!」

  秦仲不禁大驚失色,這詞……竟然那麼好?

  他是知道這詞很好,但好到什麼程度卻不知道。

  未曾料到兩位大儒竟會給出這麼高的評價!

  「秦仲兄,這詞是出自何人之手?」鍾離無憂問道,語氣也熱切了起來。

  秦仲聽到他改變稱呼,心中一喜,鍾離大儒自恃文人風骨,可極少稱人為兄,哪怕見著國公,也只會不卑不亢的稱一聲某國公。

  如今竟親切的叫自己「秦仲兄」。

  秦仲微笑道:「此詞,是清河……是我的女婿江寒所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