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秋審視著江寒,心中對他的評價卻是大打折扣,這番拍馬溜須的腔調,實在讓他有些不喜。
但那兩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卻偏偏是此人寫的……
鍾離無憂微笑道:「你年紀雖輕,但一手詩詞卻寫得極好,還需要我給你指點嗎?」
江寒笑道:「鍾離大儒學識淵博,小子只不過偶然作出一兩首詩詞能入得了您老的眼,不算什麼,當然還要大儒多多指點……不過,這次我帶來的不是詩詞,而是最近心血來潮寫出的一篇中篇通俗小說。」
江寒頓了頓,繼續說道:「一來是想請鍾離大儒看看這篇小說還有何不足之處,二來若是鍾離大儒喜歡,小子斗膽請鍾離大儒為我這篇小說寫一個前記。」
鍾離無憂聽到通俗小說不禁微微一怔。
當今小說家式微,又被視為不入流者,是以只有落魄的書生會去寫小說。
江寒要寫通俗小說,也太浪費自身的才華了吧!
旁邊的顧清秋也是一愣,讓一位大儒給他的小說寫個前記?這小子也太敢想了吧!
別說是他一個沒有功名的小子,就算是進士想要出書,大儒也不會給對方寫前記。
顧清秋先聽江寒各種拍馬屁的話,印象本就差了一些,聽到他如此不知輕重,妄想大儒給他作序,印象便更差了。
若是他的話,此刻可能就下逐客令了。
「你寫的通俗小說?先給我看看。」鍾離無憂道。
江寒當即將寫好的手稿取將出來,雙手奉上。
鍾離無憂接過一看,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這字,屬實有些丑。
但他也沒有深究江寒為什麼寫得這一手丑字,而是開始認真看《武松傳》。
僅僅看了兩頁,他便點頭道:「故事新奇,開篇直入直出,以『三碗不過岡』,武松卻一連喝了十八碗,塑造出一個豪俠的形象。你這是要寫的俠客嗎?」
江寒說道:「不錯,寫的確是俠客。」
鍾離無憂繼續往下看,一邊看一邊點評道:「雖無華麗詞藻,卻以簡練有力的文字敘述出來,展現出流暢的故事。」
「當今的許多通俗小說,只顧堆砌詞藻,賣弄文采,顧左右而言其他,雖然一目看去,通篇華麗,但卻難成經典。你這故事文字雖然簡短,卻恰到好處。老夫倒沒想到你小小的年紀,卻也能寫得出如此精彩的文字。」
江寒一陣汗顏,道:「大儒誇獎了!」
鍾離無憂繼續閱讀,然而卻沒再多加點評,但臉上的表情卻隨著故事的變化而變化,手中不斷的翻頁,目光緊緊注視著書上的內容。
江寒見鍾離無憂逐漸沉浸在故事的劇情當中,心中也是暗暗竊喜。
自己將武十回從《水滸傳》中單獨摘取出來果然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武十回的故事不僅精彩,而且還寫出了快意恩仇的俠客,放在後世也有無數人稱讚這段故事乃是《水滸傳》中最為精彩的!
大虞的儒道雖然發展迅速,但卻是通俗小說荒漠,武十回以快意恩仇為主題,勢必會被無數讀書人奉為經典!
顧清秋也不禁一愣,這鐘離無憂竟然看得入神了?這個名叫江寒的少年到底寫的是什么小說?
他知道鍾離無憂在國學府擔任了十餘年的府君,對於大虞的讀物基本都讀過,尋常的故事很難吸引住他,但此時竟然看得入迷,完全忘記了旁邊還有兩個人在等待著。
江寒知道鍾離大儒看完故事還要一段時間,於是朝著顧清秋問道:「這位老先生是……」
顧清秋答道:「我姓顧,顧清秋。」
江寒先是一愣,隨即便想起了顧清秋這個人,太學府的府君!
太學府乃大虞的三大學府之一,地位比前世的清北只高不低,而府君便相當於校長。
當然,讓江寒震驚的也不只是顧清秋太學府府君的身份,還有此人曾經的事跡!
「原來是顧大儒,小子有眼不識泰山,竟未識得。」江寒連忙拱手道。
顧清秋微微頷首,道:「我聽鍾離無憂說起過你,也聽過你的一首詞,一首詩,後生小子,才學不淺啊。」
江寒道:「顧大儒謬讚了!那一首詞一首詩只是靈感忽來,方才寫出來的,算不得什麼,若非小子再作一首,可決計作不出來了!」
「小子聽說過顧先生的事跡,曾經有蠻夷之族入侵我大虞山河,攻至山海關,是顧先生領兵死守數月,逼退蠻夷!俗話說,俠之小者,快意恩仇,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顧先生當真為俠之大者。今日得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顧清秋剛才還覺得此子拍馬溜須的腔調讓人作嘔,但此時聽著江寒這一番話,不僅謙虛有禮,而且談及自己曾經的事跡很是崇拜,不禁面露微笑。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這話實在是戳到顧清秋心窩裡。
顧清秋對這小子頓時大為改觀,心想難怪鍾離無憂對你這小子這麼喜愛。
鍾離無憂忽然拍案道:「爽哉爽哉!大鬧飛雲浦、血濺鴛鴦樓……面對如此絕境尚能殺出重圍,這武松當真乃是一位豪俠也!」
鍾離無憂翻到最後一頁,卻又往回翻,臉上露出意猶未盡的表情,讚嘆道:
「血濺鴛鴦樓這一段,真是寫得讓人如同身臨其境。」
他抬起頭來,盯著江寒,道:「僅憑這一篇故事,你這輩子便可衣食無憂!」
「俠義小說我也看過不少,但在看了你這一本後,方才覺得以前看過的俠義小說都是下乘之作!只怕此書一出,天下才子都要為之動容!」
江寒忙道:「大儒謬讚了。」
鍾離大儒笑道:「老夫基本不會給別人的書寫前言,但你這本,我一定給你寫!」
顧清秋頓時大驚失色,他沒讀過武十回,不明白為什麼鍾離無憂竟有如此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