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目前從黑風島上一共搜出金銀一百二十大箱,所有海盜訾產大部都在這裡了,還有一些皮甲器械也繳獲了不少……」
海盜與其他不同,金銀一般來說,不是放在自己老巢,就是隨身攜帶。
畢竟是有今天沒明日,不僅僅是劫掠船隻危險無比,在變幻無常的大海之上,說不定一個大的風浪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而此番黑風島幾乎嘯聚了大部分的海盜勢力,這些人自是將錢財都帶出來了,畢竟隨身帶著才最是放心。
而如今,這些都成了明軍的戰利品。
廖永忠並未關心這些,些許繳獲,在他眼中,已是不值一提。
而有一個問題更讓他關心。
「此番我軍損失多少?」
「亡兩千餘人,重傷三千多人,還有五千多人負輕傷,另外還有兩千多人失蹤。戰船損失八艘,快船損失十五艘……」
廖永忠聞言,亦是不免嘆息一聲。
在江湖之上,大明水軍的確天下無敵,可這些經驗,到了海上,已是大打折扣。
海上的作戰經驗相比起這些海盜,還差得很吶!
若非這些海盜訓練不精,且鬥志遠遠不如明軍將士強悍,此番大戰,明軍還要損失更多。
還有那些失蹤的士兵,多半來說,已經戰死,沉入了海底,茫茫大海,恐怕連屍首都找不到。
即便沒有戰死,只是負傷,可是在這隆冬臘月冰冷的海水之中,可以說幾乎和死亡沒什麼差別。
不過此番大戰亦是值得。
經此一戰,大明海疆可以說基本穩定,在今後十年之內,估計都不會有如此規模的海盜嘯聚在一起。
當然,前提是倭國必須平定。
不然,有一個倭國在背後支持,供給金銀財貨,只怕要不了四五年,又可以組織起一支海盜,在大海上興風作浪。
且下一次的海盜一定會吸取教訓,更加狡滑,不會再有和大明船隊正面硬碰的事情發生了。
「傳令下去,全軍輪番休整十日。」廖永忠鄭重下令。
剛剛經歷了一番大戰,不宜再動。需要一些時間救治傷員,與此同時,還需要恢復一下士氣,各船的將領還要聚在一起,總結一下此次海戰的得失。
當然,還有最為要緊的,就是將此次海戰的情況報回京師。
廖永忠心中還有著盤算,黑風島這個地方,或許有一些其他的利用價值。就比如說,在他的設想之中,完全可以充當一個軍事物資的後勤基地。
後方完全可以將準備好的物資一部分先行運輸到這個島上,如此一來,對倭國進攻後方便有了依仗。
不過,如今的黑風島,可以說殘破的很。
藍玉一番不計得失的狂轟濫炸,可以說將原先黑風島上的房屋設施毀的差不多了,即便沒被大炮轟到,之後掀起的大火,也足以讓黑風島上的房屋沒什麼倖存了。
當然,這些不是最緊要的。
最主要的是碼頭的興建。
目前的黑風島停一停海盜那些小船,或者一些小型的快船倒是沒什麼問題。可類似戰船這類大興船隻,就完全沒法停靠了。
這就需要改建。
而如此一來,又需要耗費不少時間了。
思來想去,廖永忠決定明日還是要再去勘察一下整個黑風島的地勢,若是合適,便以此為中轉點,若是不合適的話,那就棄用,選擇其他島嶼了。
因為可不單單是建造的問題,同時還需要考慮防守,萬一有敵軍突襲,能否以少量的兵力,就可以穩住局勢。
其中萬般因由,都需要根據實際情況,來做出最後的綜合判斷。
承乾宮中,朱標亦是輾轉反側。
前線戰況不明,心中繃著的那根弦始終就不能松下來。
甚至下意識的朱標都有想指揮前線的衝動。
不過這樣的想法最終還是按耐下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既然已經讓廖永忠來做此番平倭的主帥,就要充分的信任他。
一時間,朱標亦是不禁感慨,難怪古往今來,不少當皇帝的,老是要對前線將領作戰指手畫腳,甚至後世的凱申公已經具體到了要將機槍挪移幾米的程度。
看來大抵都是這個心態。
人往往都認為自己是最聰明的,可實際上,有時候干出最蠢的事情,往往就是自己。
此時,朱標已經是睡意全無,當即就端著一盞油燈,來到桌案旁。
前線打仗是外事,而如今,還有一場事關大明今後百年的事情也擺在了眼前。
發行大明寶鈔,勢在必行。
而地方上也必須會有人暗中生事,想要以此謀利,甚至暗中阻撓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若是按照原先老朱和胡惟庸的設計,那自是沒關係。
因為在老朱和胡惟庸的設計之中,這大明寶鈔近乎就是廢紙,只管發行,不管後面寶鈔如何保值以及流通。
如此一來,就相當於以白菜的價格,將民間的財富都聚攏到朝廷手中,一些地方豪強也能趁機撈兩把。
可最終卻是將大多數的百姓給坑了!
這個弊端,或許在老朱手中體現還不明顯,因為眼前大明的財政狀況是處於通縮的狀態。
所有銅礦都已經基本枯竭,開採不出銅了,鑄錢自然是難以為繼。
以寶鈔代行貨幣,自然是起到增益作用的。不過,過個四五十年,寶鈔仍舊毫無節制的印刷下去,恐怕就頂不住了。
朱標記得,前世之時,在朱棣手中,這樣的弊端就已經顯露的非常明顯。
幸虧鄭和下西洋,帶回來了足夠多的貨物和各種珍奇異寶,才算是奶了一口。
以胡椒充當貨幣,支付給官員,充當薪水。
一直到成化年間,才差不多耗盡了庫存,然後當時的明憲宗又打算組織下西洋,結果一瞅,所有海圖早被燒成灰了,這才絕了心思。
而如今,朱標插了一手,算是給老朱他們安裝了一個剎車片。
要印錢可以,但必須有足夠的等價物。
而如今,金銀銅這些貴金屬物不夠,那只能先以糧食等物品作為等價物。
糧食相比起來,唯一的缺點就是難以和金銀銅這樣的金屬一樣易保存。
可朱標這個法子,早就確定下來,不過是暫代的。
後續總歸來說,還是要以金銀這些替換掉的。
算了算時間,朱標估計,自己這個法子,至多也就撐二十年,可能十五年就已經維持不下去了。
因為十五年後,在老朱的治理之下,已經太平日久,伴隨著土地的逐漸利用和開發,糧食產量會一年增過一年。
到那時,糧食已經不如開國之時緊缺了,其價值必定要大大下降。
此時再以此作為貨幣的保障,就有些不夠看了!
看來,下西洋也要提前了!
朱標驀然發現,所有一切,似乎一切都是關聯在一起的。
這是經濟規律,根本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
他只能因勢利導,順從規律,以自己有限的知識,去儘可能的利用規律。
「還是先解決眼下之憂吧!」朱標心中這般想著,看著胡惟庸送來聚集的物資,亦是點了點頭。
在幹活這方面,胡惟庸真是一把好手。
目前聚集在蘇州周邊的物資已經積累了不少,糧食都在太倉,只需要一聲令下,就可以運抵蘇州。
而這個命令,顯然是需要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
「人選也已經確定了!」想起了此番是以沈萬三為主導,朱標心中又放心不少。
以沈萬三的資歷和能力,應該不會出什麼紕漏。
「還有哪裡有不周密的地方?」朱標再度回顧整個計劃。
此番事項太過重大,必須要萬無一失。
江南之地,首要便是蘇州。蘇州若是順利,江南之地便可無憂。
想到這裡,朱標忽然驚醒。
當初自己去蘇州那一趟,這蘇州那些個地主豪強可是膽子大得很。
雖說後面殺了一批,也抄家抄了一批,可朱標下意識的還是不信任。
旋即就提筆寫了一封書信,然後命人送交給吳良。
吳良是吳禎之兄,亦是他太子宮屬下,而且,又是蘇州衛指揮使,蘇州府轄區內一切兵馬盡歸他調度。
顯然,關鍵時刻,就得看他了。
讓吳良來押這個場子,絕對是槓槓的。
當然,還有李善長,那老傢伙也在那裡,就住在吳王府。
再加上沈萬三,有這三人坐鎮,應該是不會出什麼問題了。
說實話,還得是老朱啊!
追根溯源,就是老朱在設置太子宮的時候,是一點沒防著自己,反倒是直接將自己一套班子給安排進來。
如此一來,朱標近乎和老朱同為一人。
只不過如今朱標的威望很難比得上老朱,當然,要指揮這些人做一些事情還是可以的,而且這對吳良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朱標的做法,充其量也只是提醒一下,讓吳良稍微重視一下此事。
而朱標這種做法,若是換成其他皇帝太子之間,只怕就是犯忌諱的事情了。
畢竟,你和地方手握兵權的將領通信想做什麼?
但朱標倒是一點都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