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上,李子爵和陸子爵坐在客席,秦晚榮坐在主席。三人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秦晚榮皺眉道:「李賢弟、陸賢弟,那潑皮真有這種本事?他能解決我秦府的危機?」
李永思無奈道:「秦兄,這已經是你第20次詢問了。」
陸長天道:「秦兄,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那辰公子能將劉狼這頭財狼玩弄在鼓掌之中,對付你這秦府小小危機還不是手到擒來。不過秦兄可要記得我們的約定,歷時一定要休掉這辰公子,讓給我們兩家啊。」
「一定一定!」秦晚榮敷衍著,眼中閃現道道奇光,那潑皮莫非真的這麼厲害?要是他真的這麼厲害,而我秦府又值風雨飄搖之際,說不得…
「父親大人,人已帶到。」秦少寶和秦玉燕押著辰君進了大堂。
之所以說押著,完全是因為辰君的不配合,他探完秦玉鶯後辰君堅持要回李府,死活不肯見秦晚榮,為了完成任務,秦氏兄妹果斷採取武力,強行押著辰君到了這兒。
秦晚榮打量著辰君,腦子浮現出昨晚探聽的消息,還有李子爵、陸子爵告訴的一些事情。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他對辰君沒什麼好感,辰君出了秦府他也不怎麼關注,只是隱約聽說辰君在玉林縣留戀青樓賭場,很是鬧出了一番風波。
他想像中的辰君最開始是個不學無術的人,在秦府的時候表現的胸無大志,只知道講一些粗鄙的武夫故事逗丫鬟們開心。之後更是去了青樓泡什麼江北第一美女,他又給辰君打上了好色、敗家、紈絝的標籤,對辰君的印象更惡劣。到後來辰君被人指控在江邊殺了十幾人、又在賭場撒潑撒賴,他又給辰君打上了潑皮的標籤,厭惡到達了新的高峰,直到聽到女兒被辰君害的啞巴,對辰君的壞印象到了最低谷,甚是恨不得殺了這潑皮。
而現在從李子爵、陸子爵嘴中,故事還是那個故事,可是人的形象卻一個天一個地。
兩位賢弟的講述中,辰君一直受到劉狼的陷害,從機智的為自己洗脫罪名,到後來去賭場復仇,將劉狼這種狡猾的財狼玩弄於鼓掌之中,處處顯露出與年齡不符的聰明智慧。
去賭場並非撒潑撒賴,而是不拘小節,大智大勇。將害人的賭場青樓洗劫一空,粗鄙中暗藏著正義。與兩位世子一齊發財,可見這是個可以共富貴而且知恩圖報的人。
秦晚榮將一對兒女打發走,二話不說將吳子爵、高子爵留下的奏摺抄稿、今年的交稅報表、往年的交稅數額,以及劉狼留下的冤案記錄都丟給辰君,然後靜靜等待。
他倒要看看,這個辰君是不是真的這麼聰明。
辰君莫名其妙的拿起這些文件,從頭到尾看了起來,越看越驚奇,越看越…大跌眼鏡。
合上資料,辰君已經百分百確定,當初殺他的人里確實不是這個便宜岳父的示意。辰君心中明悟,既然不是便宜岳父的授意,那就是高子爵、吳子爵和劉狼的意思。
奏摺中顯示秦晚榮與雍王、荊州州府不和,也就是說,官場中雍王、荊州州府、吳子爵、高子爵是一個派系,秦晚榮、李子爵和陸子爵是一個派系。所以辰君殺了雍王子,而秦晚榮沒有將他交出來,李府陸府更是多多庇護也就順理成章。辰君甚至懷疑,當初江邊和李尋歡陸小鳳相逢並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秦晚榮說道:「我秦府近日的危機皆因你而起,你可有良策幫助我秦府度過劫難?」
辰君有些猶豫,他原本是想和秦府再無瓜葛的,如果他表現的太突出…
陸長天早已看出辰君顧慮,心中暗笑著辰君猴精,臉上笑呵呵說道:「賢侄,秦兄已經言明,只要你幫助秦府解決了危機,就許你和離,和秦府斷絕關係。」
辰君眼睛一亮,問秦晚榮:「此話當真?」
講道理,秦玉鶯的確是個非常優秀的女孩子,人美的冒泡,又是江北頂頂有名的才女,更重要的很有妻子婦德,一看就是賢妻良母類型的。
可是她和辰君真的不般配,價值觀差異太大了,這個女孩子又對辰君印象極差,可以想像,兩人如果真的在一起了,肯定不會幸福,強扭的瓜不甜,所以不如早早和離。
秦晚榮大皺眉頭,你辰君這是什麼眼神,難道不應該是我秦府嫌棄你嗎,怎麼搞得你嫌棄我們秦府一樣,你辰君不過一個潑皮,哪裡配得上我女兒,居然還嫌棄了?
他哼一聲,語氣不善道:「我秦某何許人,豈會騙你一個無名小子?」
辰君放下心,方才說道:「秦大人,今天秦府的局面確實危險,但是想要化解這危險,卻也易如反掌。」
秦晚榮更是不滿,你個小毛孩哪懂得政治的兇險,易如反掌張嘴就來?你以為你是魏文王曹沖再世呢,人家魏文王生而知之,天授文才,你?不過一個冒充天降異人的騙子而已。
「易如反掌?好,我且看你如何易如反掌,今日你若說不出子午卯酉,我就打你50鞭,將你扔到長江去。」
看著暴怒的秦晚榮,辰君心下不屑,以後我們再無瓜葛了,你擺著岳丈的派頭給誰看?
他不去看秦晚榮臉色,自顧自說道:「這三件事,第一件簡單,那些奏摺置之不理就是,第三件也簡單,不過簽了字的冤案罷了,改過來就是。
至於第二件,那就更簡單了,對比往年和今年的上稅,這兩家明顯作弊偷稅,只要差遣武士,將這兩家抄家,那些漏掉的稅賦自然不是問題,更能打倒那兩家子爵府,除掉政敵。」
李子爵和陸子爵面面相覷,各自思索著辰君的話語,辰君聰明絕頂毫無疑問,可是眼下這個方案…實在是爛。
秦晚榮再也聽不下去,怒拍桌子,「還以為你有什麼高見,原來是小兒信口雌黃,人言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古人誠不我欺也。給我拖出去,重打50鞭子,趕出…」
「秦兄慢。」
「秦兄不可,且聽他解釋完再打不遲。」
秦晚榮忍者怒氣,到底心中存在著死馬當活馬醫的一絲盼望,指著辰君命令道:「聽到兩位賢弟的話嗎?你若解釋不中意,懲罰加倍。」
辰君心中不忿,過了一個時辰我就不是你什麼人了,你憑什麼打我,不過為了你下休書,老子忍了。
辰君乾脆不理秦晚榮,對李子爵和陸子爵兩人一拱手,「兩位伯父,你們以為秦府現在最大的危機是什麼?」
李永思和陸長天苦苦思索,卻沒有一個特別滿意的答案。
辰君只好開口道:「是賦稅。」
李永思一愣,接著一拍腦袋,「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關鍵點不就是賦稅嗎?」
陸長天反應慢了半拍,點頭同意:「沒錯,還真是賦稅,高子爵的那些封爵貴族上稅一年比一年少,玉林縣財政一年比一年短缺,去年,作為大宋第一大縣的玉林縣更是稅收倒數第一。如果高子爵真的按照上稅表那樣上稅,今年恐怕…恐怕會惹得皇帝勃然大怒,秦兄的官職…懸了。」
李永思說道:「我和陸賢弟就算沒有官職也還有世襲爵位,有貴族特權,依舊可以活得好好的,可是秦兄沒有爵位,一旦罷官,到時恐怕阿貓阿狗都要欺負上門了。」
辰君伸出一個大拇指,贊道:「兩位伯父果然聰明,一點就通,沒錯,破局的關鍵點就在稅收。」
秦晚榮臉色越來越黑,合著你辰君拐外抹角在罵我笨?他哼一聲發泄不滿,就等辰君破不了局後再把他拿下責打,可是他又期待辰君能破局,心情十分矛盾複雜。
李子爵眼睛微微明亮,「賢侄你繼續說,如何用這個稅收破局。」
辰君心下感嘆,這三兄弟都是中年帥哥,怎麼差別就這麼大捏,看看人家李子爵和陸子爵,會做人,聰明,再看看你秦晚榮,除了無能狂怒還會什麼。
「伯父,請問假如你是當今皇帝,你會怎麼看秦大人。」
「賢侄,這話萬萬不能說出去」,李子爵有些不安,說道:「聖人高深莫測,我等豈會明白聖人心思。」
宋朝叫皇帝叫聖人。
辰君鄙視的佩佩眼,這膽子也太小了,他只好一個人說了:「宋國自從30年前變法失敗以來,土地兼併日益嚴重,國庫日益萎縮,如今更是入不敷出。一個國家如果財政不穩,國家隨時都有崩滅的可能,所以稅收問題已經成了皇帝的頭等心事。」
「當今皇帝既不是明君,也不是昏君,在他看來,宋朝並沒有所謂的清官昏官,而是只有兩種臣子,能為他分憂的和不能為他分憂的,能為他分憂的他就要大肆提拔,不能為他分憂的他就要打入冷宮。」
「所以,秦大人有沒有冤案黑歷史並不要緊,治內死幾十個人也不要緊,奏摺中彈劾的懈怠政事,亂用小人更不是問題,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稅收,只要秦大人解決好稅收問題,那些彈劾的奏摺皇帝看都不會看。而如果秦大人今年治內的稅收比往年多,那皇帝就要大大的高興,大大的嘉獎秦大人,甚至給秦大人升官發財。」
李永思和陸子爵聽著聽著眼睛越來越亮,這一番剖析真是精闢啊,字字如金,剖析到了點子上,剖析到了最核心最關鍵的東西,看向辰君的眼神簡直像是看一個怪物,一個稀世珍寶,一個絕世天才。
而秦晚榮從最開始的不屑,到後來微微驚訝,再到最後,已經是大大的震驚了。
秦府的危機在他看來難如登天,其中的厲害關係更是剪不斷理還亂,沒想到一個從來看不上的小子一番剖析,竟然剝開了迷霧,讓他看到了其中的本質,以往的種種疑惑也迎刃而解,怪不得他為官這麼清正,皇帝卻屢屢斥責他,怪不得朝中那些他看不起的昏官居然能步步高升。歸根到底,原來誰能給皇帝弄到錢誰就能升官啊。
他的世界觀開始崩塌,對皇帝和這個國家開始失望,另一方面,他又看到了秦府破局的希望,原本他是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