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 死不瞑目

  皇宮內,大殿中,床榻上。

  聖德天皇如今,面色蒼白,整個人精神極差,甚至嘴唇都帶著一絲的烏紫色。他的神智,也已經有些迷迷糊糊的,眯著眼睛呼吸急促,暫時沒說話。

  在聖德天皇身旁,坐著皇太子上杉星秀,以及赤羽綱顯。

  如今的聖德天皇,兩鬢已經雪白,更是蒼老。因為還有呼吸在,所以上杉星秀、赤羽綱顯都在等待著。

  只是上杉星秀的神色,很是凝重。

  如今的倭國,可以說是千瘡百孔,完全是一個爛攤子。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上杉星秀還沒有能力扛起來,他更是希望自己的父親聖德天皇,能再幫他一段時間,再替他扛上一段距離,爭取能讓倭國強盛起來。

  可惜,聖德天皇卻是扛不住,已經是病倒在床榻上。

  上杉星秀壓低了聲音,緩緩道:「老師,如今魏諷積極謀劃,意圖顛覆我們倭國的政權。這一情況下,我們如今該怎麼辦呢?」

  「昔年海西帝國來,雖說橫徵暴斂,肆無忌憚。可是,百姓失望歸失望,還是站在我們一方的,海西帝國也不曾要滅掉我們的國祚。」

  「可是如今,魏諷這個人,手段完全是不一樣的路數。」

  「他不斷的施恩給百姓,使得無數的百姓,都站在魏諷一方,都心向齊國,巴不得自己成為齊國的人。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的民心,漸漸丟失。」

  「甚至據我所知,朝中的大臣,都已經有一部分人,開始漸漸倒向齊國,認為倭國撐不下去了。按照這樣的發展,恐怕用不了多長的時間,我們倭國就支撐不下去啊,必然被魏諷挑撥發生動盪。」

  上杉星秀嘆息了一聲,道:「相比於海西帝國,魏諷的手段,太高明了。海西帝國粗暴,卻是不管其他。魏諷,卻是要把我們連根拔起。」

  赤羽綱顯臉上,也是布滿了褶子。

  這是這些年操勞的。

  甚至他的兩鬢,也是多了斑白神色。

  赤羽綱顯聽著上杉星秀的話,他思索一番,緩緩道:「太子,對付魏諷很不容易。因為我們,根本不敢弄死魏諷。其實要殺魏諷,不難。」

  「不論是柳生破千軍,亦或是宮本千藏,都是可以完成的。可是殺了魏諷,齊國必然追責,到時候,我們更扛不住齊國的攻打。」

  「如今的齊國,連鮮卑、匈奴和高句麗都滅了,這樣的國家要覆滅我們,實在太容易。所以不敢對付魏諷,以至於情況就愈發惡劣。」

  「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解決這一事情。」

  面對齊國,赤羽綱顯也很是無奈。

  他沒有辦法解決。

  齊國太強了。

  幾年前的王奇,那時候疆域還不怎麼大,齊國和倭國打交道,當時倭國吃虧。可是幾年後,齊國東西距離,已經不知幾千里。南北疆域,也是橫亘天南海北。

  如今的情況下,要抵擋齊國,已經是無比困難。

  上杉星秀一聽,神情一下就蔫了下去,畢竟和齊國打過交道,知道齊國的難纏。

  齊國,真是讓人絕望啊。

  上杉星秀轉而看向躺在床榻上,已經是閉著眼睛的聖德天皇。他是多麼的希望,自己的父皇,能夠身體好起來。

  上杉星秀看著躺在榻上,迷糊的聖德天皇,思索片刻後,再度道:「老師,我們可否再借力打力呢?」

  赤羽綱顯道:「如何借力打力?」

  上杉星秀道:「海西帝國方面,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肯定還會殺來。我們採取相同的策略,爭取派人聯絡上海西帝國。甚至於,主動安排人到白象國去,聯絡海西帝國的人。如此一來,自然能借力打力。」

  「不可能的。」

  赤羽綱顯搖了搖頭。

  上杉星秀道:「為什麼?」

  赤羽綱顯說道:「要借力打力,至少需要自身有一定的實力。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還談什麼借力打力?我們如今,就是夾縫中求生存。」

  「按照正常的情況,如果我們和齊國有一戰之力,至少能打個幾天的時間。而不是我們一觸即潰,那麼可以藉助外力。」

  「譬如,我們要借力海西帝國。然而海西帝國進攻時,即便海西帝國和齊國開戰,我們到時候,就需要在背後襲擊齊國。」

  「我們一出手,齊國完全可以騰出手,把我們徹底滅了。」

  「還怎麼借力呢?」

  赤羽綱顯搖了搖頭,說道:「螞蟻和大象之間,根本沒有任何緩和的可能。螞蟻和大象之間,你一借力,那麼大象一腳才下來,就是徹底死亡的局面。」

  上杉星秀的神情,更是無奈。

  他太想要一雪前恥。

  海西帝國對他的恥辱,他刻骨銘心,終其一生都難以忘記。齊國給他的恥辱,也是烙印在骨子裡面,始終都壓著他,讓他難以喘息。

  上杉星秀想發展自身,奈何齊國和海西帝國都虎視眈眈,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機會。倭國,沒有一個安穩的外部環境。

  這是倭國所欠缺的。

  「啊!」

  忽然,淡淡的喘息聲傳出。

  躺在床榻上的聖德天皇,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竟罕見的睜開了眼睛。

  那一雙眸子,顯得渾濁。只是這一雙眸子中,神色卻漸漸的清醒了過來,變得有了光彩。甚至聖德天皇的臉色,竟是有些紅潤,不再是先前的蒼白。

  赤羽綱顯看到這一幕,心頭咯噔一下。

  這是迴光返照。

  聖德天皇如今,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赤羽綱顯連忙道:「陛下,您有什麼要說的嗎?」

  聖德天皇點了點頭,他吩咐道:「扶我起來一點。」

  赤羽綱顯和上杉星秀一起,把聖德天皇抱起來,加上靠背,使得聖德天皇背靠著床榻,能夠靠在上面,不至於平躺在床榻上的。

  呼!呼!呼!!

  聖德天皇呼吸好一會兒,恢復平靜,他沉聲道:「太子!」

  「在,父皇,兒臣在的。」

  上杉星秀連忙說話。

  他的內心,無比的緊張,他也是習武之人,能懂得一點。一看聖德天皇的情況,就已經很是不妙了,這是到了最後的關頭。

  聖德天皇抬起手,伸出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根手指,緩緩道:「太子,父皇如今是不行了。你如今,有三件事情要做好。」

  上杉星秀道:「父皇請說。」

  聖德天皇說道:「第一,團結倭國的所有人。如今的倭國,風雨飄搖,是大廈將傾。如今需要的,是團結所有人,而不是分裂士人。」

  「在倭國內,有昔日支持幕府的人,還有更多的改革派系,也就是以赤羽先生為首的人。雖說我們需要赤羽先生這樣的人。可是其餘的人,也不能打擊。」

  「如今的倭國,經不起折騰,必須團結所有人,不要有什麼大動作,就是把所有人緊緊地團結在你的周圍,這是立足的根本。」

  「唯有所有人,都支持你,都認可你,才有未來,才有取勝的機會。不管環境多麼的惡劣,不管處境多麼的殘酷,你記住一點,只要活著,就還有機會。」

  「昔年父皇和安倍清正,一直被安倍清正壓制,一直是安倍清正的傀儡。如果早早行動,早就死了。因為一直隱忍不發,才有了機會。」

  聖德天皇諄諄囑託,道:「所以你要學會隱忍,讓自己靜下來,讓自己承受這些痛苦。如此一來,總會有機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上杉星秀道:「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聖德天皇繼續道:「第二,是事關齊國的。魏諷方面,一直在不斷的試探,一直在不斷的挑釁,甚至於拉攏我們的人。」

  「對於魏諷,這些年雖說有拉攏,但遠遠不足。我一直想以高官厚祿拉攏,甚至,讓魏諷在倭國為王,劃出一部分疆土給他,以利誘之。」

  「只是身體不好,一直也就沒有實施。如今,只能交給你,你對魏諷,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時常宴請他,再輔以美女佳肴,然後慢慢的墮落其心志,最後以利誘之。」

  「這一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就交給你和赤羽先生。這些年赤羽先生主持朝政,很不容易,辛苦赤羽先生了。」

  赤羽綱顯道:「臣不辛苦。」

  上杉星秀道:「兒臣,謹記父皇教誨,我會拉攏魏諷的。」

  聖德天皇繼續道:「第三,赤羽先生主持朝政,一切政務上的事情,只能拜託赤羽先生。如今,太子你拜赤羽先生為亞父,以父親之禮節侍奉。」

  「拜見亞父!」

  上杉星秀立刻就躬身行禮。

  對上杉星秀來說,赤羽綱顯本就是他的老師,如師如父,如今拜亞父,更是尊敬一點而已。

  沒有什麼區別。

  赤羽綱顯後退一步,然後回了一禮。

  聖德天皇沉聲道:「太子,赤羽先生是少數出使齊國,且在齊國學習過的人。這樣的人,有見識有膽魄,也是有報國之心的。齊國來勢洶洶,你能依靠的,就是赤羽先生。有任何事情,都向赤羽先生請教,切莫妄自尊大。」

  上杉星秀道:「兒臣明白。」

  聖德天皇一番吩咐完,才稍稍緩了一口氣。他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倭國,就是上杉星秀,偏偏天不假年,不給他更多的時間。

  「報!」

  就在此時,有內侍急吼吼的衝進來。

  上杉星秀道:「什麼事?」

  他眼中帶著怒意,在這個時候,竟然內侍直接來打擾,簡直是該死。

  內侍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高呼道:「太子殿下,造反了,鈴木久三郎造反了。他和齊國的使臣魏諷一起,帶著大軍殺入宮中。他們,直撲宮殿來了。如今宮中少許的禁衛,雖說在抵擋,可是根本擋不住。」

  轟!!!

  上杉星秀的腦中,一下就炸裂。

  造反了。

  魏諷終究是出手了。

  聖德天皇也一下就緊張了起來,他眼中帶著濃濃的憤怒,可是這一情緒的牽動,便使得他的自身身體,更是難受。

  尤其最後的一點事情說完,他心頭一口氣跌落下去,聖德天皇只覺得周遭,仿佛光線都開始暗淡了下來。

  周遭的聲音,漸漸的消息。

  呼!呼!!

  只剩下,他自己急促的喘息聲。

  「我,我……」

  聖德天皇抬起手,想說話,可是他的話剛說出口,就再無一點知覺,僅剩下的一點意識,也在這一刻徹底的消散。

  撲通!

  聖德天皇的手跌落下來,脖子一歪,只是他的眼睛,還是睜大的。

  聖德天皇死,都仍有牽掛。

  死不瞑目。